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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章】断黑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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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沈缚不顾一切地想要打探出真实的余尔砚如何,面上装了好久的波澜不惊,心里却暗暗攒下的怨怼与无奈。

骂他一句故弄玄虚。

余尔砚则是想方设法地瞒住面前人,不想她涉险,因为这件事本就与她毫无关系,却因为母亲阮秀怡的死亡而被牵扯了进来。

自以为是地对她好。

余尔砚伸出一根手指,乌鸦的爪子乖巧地抓在他手上。他将那只乌鸦放到地上,任由它走开,扶着案站起了身子,看了沈缚这一侧一眼,又低下头,故作轻松地说:“眼下是你不想了。”

“我是气话。”她总归服软。

只听余尔砚将多年之前自己与他道的那句话原原本本地再抛给她:“这些不能与他人道的,我眼下都同你说。”

沈缚的眼皮微微跳了一跳,心中缓和了一些,这才退开了一些距离,将桌前的椅子拉开坐下,大有不计前嫌的意思。她用手指探了探桌前的那一壶茶瓷壁,感到温度恰好,于是拿过两只杯子,自顾自地倒了茶,一杯推到对面无人落座处,这才仰首抬眼望向左侧的余尔砚道:

“那你讲罢,别漏了。”

手艺世家、宫廷爵勋、传家生意这一类的东西,未得到之时,趋之若鹜,求之不得。而饱汉不知饿汉饥,延袭到后头几代却总觉是烫手山芋一般,怎么丢也丢不掉的。手艺传人不想做这手艺,皇室贵储不愿当这皇帝,商贾之辈拒绝这摊子生意……不胜枚举。似一出生,未出生之前就被定下了今后的命运,无法自己选择。

阮秀怡如是,余尔砚亦如是。若她只是江南一欢场女子,凭她当年的艳名自如来去,说不定比现在快活自在。而为了延承阮氏血脉,维系鸦阁,被胁迫诞下一男孩,而正因为是个男孩,阮秀怡也想过这一男孩如何生长在教坊红楼,如何做这阁主,于是用了七年时间周旋安插鸦使,此时余尔砚已经懂事了,她也就不得不嫁至余家来。

恪尽职守般地将自己束缚在礼制里,也希求余尔砚能与常人般过活前二十年,然后再将身上这点担子一点一点分摊给他,因而余尔砚直到弱冠年岁才晓得自己肩上重任,以及阮秀怡用心为何。时至今日鸦阁豢养乌鸦上以万计,鸦阁众人遍布长江以南,少说也有五千。每人命运在多年之前就被牵绊,若他放弃,就是弃其他棋子于不顾,亦是辜负家中前代族长多年心血。他若弱,魏无忌一众则强,届时自己恐怕身首异处且死无葬身之地。

而他更恐当今龙椅之上的那一位,纵几经风雨,几番迁都,然帝王依旧是帝王,要人生便生,要他死则死,年老的帝王即便自顾不暇但却深知制衡之理。

鸦阁不可缺,魏无忌不可独大。

于是他不得不将之接手下来,也未曾料到学子高谈阔论阅遍汗牛充栋的吴山书馆成了竟成了千里传讯互通有无之地。

直至杭州城终于迎来了这位万人之上的宦臣,余尔砚方知从前不过是阴云。

皇后大薨那一日的那一场骤雨初歇,他收到了意味不明的信笺:

“魏杀后,储未立,汾安破。”

这究竟是断定事实还是猜测之言?亦或者是那人想要演出来的模样?余尔砚百思不得其解。

而这场雨不知还要下多久。

皇后、御前司卫、宫女、宦官……宫中之人接连死去,连母亲亦无法逃过一劫。他知道现在的矛头将要对上他了。是而那日突然出现在他房内的令牌与纸信,却让余尔砚意识到,两年以来自己身边的鸦使抑或是埋在郑国公府上的那一位已然被他人掌控收服,由自己的人变为别的人。因此,鸦阁到底被侵蚀了多大一片?

“我出来那一日,你道是郑国公救了我,尔砚你说,如今案结,我是否该去一趟他府上道谢。”沈缚摸了摸荷包里的令牌,“这块令也应还给他才是。”

余尔砚顿了片刻,不知鸦阁五千众里,这样的人还有多少,从前他们是他的眼,如今却盯着他身边所有人。余尔砚想了想,此事也不可再拖沓,不如顺水推舟:“也罢,我去拟一个帖子,明日与你一起去国公府上。”

*

沈缚从吴山书馆离开,清河坊上的那处戏园子换了新的牌匾,门窗新贴纸,又刷了新漆,仿佛几个月之前的事儿不曾发生过一般。

人的记忆总是短暂,无论彼时多骇人听闻多惊心动魄,短则三五日就能立刻忘在脑后。即便亲眷身故时悲痛哭号,久而久之音容笑貌皆忘去,再想起亡者时言语之间便是淡淡,仿佛早已习惯他人的过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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