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家中人(1 / 2)
夜色如山中之风,贯耳潮湿,浸入每一寸肌肤。www.biqugexx.net
沈缚已不知正义几何。
太阳穴胀痛。她不知自己说得准确与否,也不明郑国公态度,魏无忌要在此时手刃鸦阁?官家又为何默许魏无忌将“二色”大权独揽?刑部可知杀阮秀怡之人么?逐霞又是如何的角色?乐公公为什么要保崔芷?付侯爷当真是沉于声色么?……太多太多,似是要将脑撕裂。
沿岸柳叶还未全部掉落,沈缚沿墙,走在阴影之上,独行于夜下。抬头望月,一晃明月却被云雾掩绕,笼纱般朦胧。
还未到宵禁时分,路上已经是无人。
好似只有她一人。
沈缚加快了脚步,想赶在打更之前赶到义庄。而胃里一阵翻腾,好不容易平复却又隐隐作痛,走路亦是有些吃力,提不起步子。
她扶着墙,慢慢地蹲了下来,口干舌燥,有些后悔方才在郑国公府上太过戒备没喝一口水。头也有些泛晕,忍着疼痛的她额角泛了汗。
唇色面容煞白。
才意识到自己一日未进食,胃酸似是肆意分泌,却无从消化的疼痛。
她想拿出帕子擦一擦汗,却是一不小心触到了袖袋中的金铃铛,在拿出帕子之时却将之一并捋了出来,金铃晃响,掉在了地上。
沈缚俯身伸手去捡,后背汗涔涔的,却灌入了凉风。她恐怕自己在这里倒下。
泛花的双眼在夜色中吃力地睁开,在指尖触摸到金色铃铛的那一瞬,后腰却是被人抱起,眼尾扫过碧色衣角,一刹落入一个熟悉味道的安心怀抱里。
是属于她的白芷味道。
伸出手臂的那个人显然紧张,背脊绷直微僵,见她面色发白,双眼微闭,两鬓沾了汗丝,怕她遇了不测,在她的耳边轻声呼唤了一句。
不是那句叫惯了的姐姐,而是逐字念着她的名字:沈缚。
而这位怀中人却是呓语一般,不言其他,也无甚动作,只是张了嘴在她触之可及的粉色耳垂边道一句:“饿。”
少年见她无碍,一时又无可奈何,将她抱上了马,掏出了马背上悬着的杏花酥喂她果腹,替她倾了壶中水,沈缚却还是疼得蜷缩。
他觉得她应该躺下。
江偃逆风纵马,身后打更吆喝声阵阵入耳,沈缚坐在他胸前被小喂了一口水,却依旧蹙着眉头,整个人皆靠在他的身上。
“沈缚?”他试探地又唤了她一句。
沈缚撑着疲惫的眼,应了他一声。江偃一挥,快马加鞭,不到半柱香后将她送到了义庄,却发觉她竟然已经睡着了。www.biqugexx.net
她素白的面色映照着惨淡的月辉,眼睑下是淡淡的青色,想来为了这个案子,已经好几日未好好歇息过了。见她熟睡且安眠,江偃不敢打扰,手脚动作皆轻了起来。
而第二日沈缚醒来之时才记起自己昨夜是怎么回来的,外衣倒是被褪了,只余中衣,想自己竟是真的饿昏了头,面上是难言的羞愧。
也不知少年是何时走的。
沈缚起了后,去付侯爷府上寻了崔芷。二人出了府门,坐上了一辆雇好的马车,买了些花与酒,一道去了凤门山。崔荨的墓上刻了她的名字与假的生辰,沈缚随他们来入过葬,因而也记得墓是哪一座。
眼下这个情景是沈缚原先也未曾想到的,开诚布公之后,她竟然能与这么一个“杀人凶手”相安无事地来这墓上。
墓前的红烛还未尽,也有柏松扫过的痕迹。崔芷有些诧异问:“不知是何人来过?”
沈缚回头四顾,却是在一棵松后瞧见了来人。
是一位眼生的妇人。
崔芷未有留神,只是蹲了下来。昨日还凶相毕露的少女,心底依旧有不可触及的柔软之处。见她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沈缚给她递了帕子,便是朝着那人的方向慢慢走去。
藏在树后的妇人觉得既然已被发现,于是自己走了出来。她约莫四十余岁,头戴绒花簪,颈上佩着贵饰,双手不沾阳春水。就器度而言,是一位官夫人。而此时还会来替崔荨扫墓者,只可能与姚子樊相关,她应是姚光启的夫人。
“夫人亦在此悼念?”沈缚和缓了声音问。
“来看一位故人。”妇人看了一眼墓前半蹲着擦泪的崔芷,道:“我见到她的时候,也和那孩子一般大……她为何要想不开。”
沈缚晓得这位妇人不知原委,又怕她晓得太多而惹上杀身之祸,于是又道:“早几个月乱葬岗的尸首,我们依循家中人的意思移到了此处。二人也能近一些。但夫人还是莫要再为荨姑姑上香了。”
而妇人面色惊骇,失措问道:“姑娘是义庄司祠?”眼睛微微睁大,似是忍下了万千话一般:“好,多谢姑娘。”
于是转身慢慢离开,姚府的马车停在山脚,姚夫人她竟是自己一人上山。沈缚看在眼底,心中感慨,垂了眼走到崔芷身后,默默站了许久,待她收拾好心情,方是同她一道下了山。
一路脚踩落叶松,山间晨风清冷,方是意识到秋日到了。
*
礼部下了正式的文书,义庄换了牌匾,只留下孤山西舍暂留有义庄人居住。严笙与沈缚去了刑部落脚,李永逸带着吴世钩等人一道选了礼部,新来的茹虹姑姑也随着一起过去。
暂且还未搬离,却早已生了离愁别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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