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八章】当废立(1 / 2)
清晨是被外面喧闹的声音所扰, 沈缚才醒来。
被衾的温度还在, 只是少年已经离开。
梳洗罢,沈缚走出帐篷, 走在小径之上,看着人皆往一个方向所聚。她亦往前, 却遇见了一位熟人。
赵璩今日坐着轮椅,与她打了个照面。
“三殿下安康。”
“并不安,亦无康。”赵璩是笑着说的这句话。
沈缚觉得气氛有一些微妙, 看向人群, 道:“三殿下知道是有什么事么?”
“说无知者无畏是假, 对不清楚因果的事情,人则是心惶。装神弄鬼在雪中显出几个字来, 便说是天意。”赵璩令陪同的宫人转动了轮椅,对沈缚道,“你推我去看一眼也好, 既然来了。你说雪地四周再无脚印, 这字又是如何写下的呢?”
沈缚看了眼他身后的宫人, 那位宫人将位置让开,跟在二人后面。
“在雪未落下之前,撒盐便可。如此, 积雪会化得快一些。”沈缚未看到光景,只是猜测到。
“那么如何估摸得准何时下雪?”赵璩轻笑。
身后宫人闻言, 答了一句道:“这要问司天监的大人们了。”
沈缚闻言眉间一跳。那几桩连环且分布在临安城内的命案, 便是以道术五行而生。而倘若入冬以来的这几件怪事亦是司天监的人在背后安排, 则这朝堂方辞了宦官为虎作伥,又迎来了借理学道学之口颠覆认知的“天师大家”。
赵璩自顾自地答道:“除了张问道之外,死的人不在少数。是接到谁的消息,令你来的?”
沈缚不得不感慨这位三皇子的明察与敏感,而她既然在这里,必是因有命案发生。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因她自己亦不知是背后是官家还是二皇子其人,却瞧见帝王的步辇从前方而过。
所有人都后退一步,叩拜呼着万岁。
却不见平日里伴在身侧的丽妃。
跟在之后的赵瑗双目通红,却并未吭声,仿佛是被霜打过的模样。
与他们距离甚远,赵璩甚至未出声行礼,也没唤住这位显然受挫了的二皇兄。
待大队伍离开,沈缚与赵璩,挪步到山林前方的空地处。
纯粹的白色积雪令人双目刺疼,在目所及之处,只见地上三个巨大的字:
淮安破。
此举无异于翻起了埋藏许久秘而不宣的一国之耻,将之□□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将帝王的颜面再度击碎,将这虚妄的平和景象彻底撕毁。
她还记得春日里余尔砚收到的信笺是:魏杀后,储未立,淮安破。
来围场之前,鸦使送来的信函中,便仅仅剩下两句:储未立,淮安破。
而今在洁白无垢的雪地上的留下的,只有三个字:淮安破。
沈缚不由得觉得惊恐,这九个字倘真是郑国公所言所愿么?
赵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忧惶:“他也在这里。”
沈缚握着木柄的手紧了一些,赵璩转过头来看向她的面色:“你与他见过面了。”
沈缚无奈地抿紧了唇。
赵璩叹了口气:“我是局外人,许多事情并不清楚。他们亦不打算叫我弄清楚。我能活命的日子不久,糊涂些便好。以暴制暴,以死求生,大抵是如今的常态。天底下谁不愿见安宁呢?但杀戮似是不可免的。你入殓尸体,更应习惯,勿太苛责,心要放宽。”言罢,便又叫宫人送他回帐篷里歇着,“风太大了。”
沈缚留在原地,望着这片雪地,不言语一声。
午时传来悲号,丽妃昨夜急病速速殁了。鲜活的生命昨日的一颦一笑还历历在目,今日却只成了一具面色如灰的尸体。段时宇紧急传了沈缚帮忙入殓,各位礼官所操持的喜事成丧。韦太后面上却不见悲戚,唯有一抹怒意未消。
沈缚察看过面色,知其死了不过五六个时辰,于此宫妃,她未被告知剖尸,便什么也无法探勘。只是这死的时间如此凑巧,自然少不得他人的猜测。然她只得禀报:“与太医所言一致,丽妃娘娘是急病而殁,未有它因。”
“昨破了阵法,忤逆顶撞鬼神,自然遭了反噬。”韦太后只是道了这么一句,轻轻易易地一笔带过。
薛傑同赵瑗却无法再做什么辩驳。
沈缚看了一眼那位新的司天管勾,心中更生狐疑。
“按礼俗先小殓罢,官家节哀。”韦太后道。却不言谥号,亦不提起入太庙皇陵一事。
将薛丽妃的尸体整理妥当,官家便派人将之先送回薛家。而沈缚却未得到一起回京的指令。她亦是不明为何不将那几具存放在帐篷中的残尸,一道运回呢?
午后沈缚在房内小憩,却被段时宇传召入主帐问话,分明昨日已将书写好的验尸记录呈递上去,而今日段时宇却又将之返还道:“按上头宣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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