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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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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翎被扯进归墟。

周围一片黑暗,唯有身前龙珠发出冷冷幽光。

殷翎身上狼狈不堪,满是血迹汗迹。衣裳发丝都被海水浸湿,黏黏地贴在身上,冰凉透骨。

他向来爱洁,却顾不得这一身狼狈。

他强撑着尽力保持清醒,想榨出最后一丝灵力,给明崖传音。

明崖没能跟上来,不知道他的情况,指不定要急成什么样。

他生怕明崖一时冲动和白疏起冲突,在他不在的时候出意外。

殷翎刚攒出些微薄的灵力,就听见银镜里传来明崖的声音:「师父……」

尾音拖得很长,含着委屈之意,是以往对他撒娇用的语气。

声音微哑,满是疲惫。

这么巧?

像是知道他这时候醒来,特意在等他一样。

殷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明崖再次唤道:「师父……」

一声接着一声,哪怕得不到回应,也不曾停歇。

殷翎微怔。

哪里有什么巧合,都是必然。

许是他离开了多久,明崖就唤了他多久。

周围一片黑暗,狂风和怒涛都被隔绝在外。

短短一霎,先前种种惊险恍若隔世,像是一场大梦方醒。

殷翎之前一直紧绷着精神,勉强保持冷静,直到进了归墟才全然放松下来。在这种密闭的环境下,一旦放松,所有被压抑的情绪都会被放大。

白疏是他信任的人,却背叛他、算计他、对他赶尽杀绝;

他曾经对招月满心怀疑和厌烦,招月却不顾性命,只为给他搏一个渺茫的可能;

他从玉霄宗来到魔界,再到如今这个境地,也不过几天光景。

好像突然间,所有的事情都颠覆了。

唯独明崖像是一轮明月,万古长明,从来不曾变过。

此刻听见明崖的声音,所有心绪乱七八糟一齐涌上心头,堵在心间,殷翎不由鼻尖一酸。

他终究不是草木土石,做不到无动于衷。

明崖还在唤他。

殷翎应道:「我在。」

明崖还在喊着:「师父……」

「……」

殷翎缓声道,「我听见了。」

「嘭——」

一声巨响。

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明崖讷讷道:「你在哪里?我刚才还以为是幻觉……」

殷翎问:「你喊了我多久?」

明崖很诚实:「我怕你没听见刚好错过,就只好一直喊着了。」

殷翎喉间发紧:「傻子。只要有灵力,我就会主动找你。」

有灵力,殷翎自然会找明崖。

没有灵力,喊了也听不见,不过是白费力气。

何必费这么大劲?

这徒弟平时很高冷精明,怎么一到他的事上,很多举动都傻里傻气的。

明崖低声喃喃:「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啊。」

没有方向没有结果的被动等待足够把人逼疯。

明崖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时间却像是凝固了一样漫长。

当时招月将殷翎卷走,而无论明崖怎么努力,都只能看着白疏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

他找遍了周围也没有线索,又害怕错了方向更加麻烦,只好回到森罗殿。

妖修都被招月按照原定计划送入妖界,整个森罗殿空无一人。

房屋变为废墟,明崖回到竹林。

小院里的所有都是他珍藏的回忆,这片竹林曾经无数次入过他的梦。

他年少时,每天晚上都在这里。他在竹林练剑,殷翎便在一旁饮茶。殷翎看似漫不经心,可只要明崖稍微出错,殷翎的动作就会顿一顿。

那个时候,他生命里只有殷翎和修炼。

石桌的四条腿都被战斗余波打断,明崖便坐在斜斜放置的石板上。

他枯坐着,只能不断地给殷翎传音,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不敢松懈半分。

他既害怕有消息,又害怕没有消息。

招月是用龙珠强行提升实力,他看得清楚。而这种做法难以长久,他却连殷翎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帮忙。

明崖一边传音,一边用手扣石板边,没过多久,坚硬无比的方形石板只剩下他坐着的一小块,边缘扭曲,像是被狗啃过。

他的指尖发红破皮,可他茫茫然出神,只是机械地重复那两个字,这时候才发现指尖的血迹。

明崖问道:「招月把你带去哪里了?你们情况如何?」

听见招月的名字,殷翎看向身前龙珠,怔愣片刻。

「师父?」明崖急了,他紧绷着身体,手指因为焦虑绞紧袖口,几乎算是乞求,「师父,你们在哪里?不要不理我,应一声也好……」

明崖实在是怕了。

没办法用言语形容他心里的恐惧。

他在生死边缘走过很多次,无论多么糟糕的情况,他都能冷静下来寻找出路。

可这一次却让他几乎难以承受。

稍微一出神,他就会想到殷翎脸色惨白、满身是血躺在床榻上的模样。

殷翎消失的这一段时间,他整颗心都像在受烈火炙烤。

他每时每刻都在担忧,殷翎会不会出事,招月究竟把他带去哪里了。

殷翎心里一暖:「我很安全。你不要激怒白疏,先回人界,等我出来。」

明崖不解:「你们在哪?招月都可以陪着你,为什么我不行?」

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殷翎没想着隐瞒。

可他忘了,自己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

他正准备解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殷翎被扯进陌生的梦境中。

他被一个人抱在怀里,紧贴着温暖的胸膛。

怀中颠簸,四周喊杀声不绝于耳。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躺得很不舒服,这个怀抱太紧了,紧得他透不过气来。

抱他的人动作幅度很大,整个画面都在摇晃抖动。

他的视角受到限制,只能看见白衣上斑斑血迹,以及……在眼前飘荡的染血白发。

他缩在白疏怀里,不过五六岁模样。

这不是虚幻的梦境,而是原主曾经遗失的回忆。

白疏分神期的修为不足以应付那些追兵,血迹越来越多,呼吸声越来越重,怀抱也无意识缩紧,汗水并着血腥气将怀中的小孩包围。

小孩开始挣扎,全然不顾近在咫尺的刀光剑影。

白疏:“怎么了?”

“难受。”

“别动。”

白疏无奈道,胳膊放松些许。

又是一道猛烈的金属碰撞声,怀抱狠狠一震,白疏俯身吐出一口血。

小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说起话来磕磕绊绊:“你、是谁?”

有人哈哈大笑:“长老们果然英明。这种话都不会说,连亲爹都记不住的傻子,以后如何继任祭司之位。”

白疏没有理会那些人。

他低下头,神色恭谨温和:“你以后会想起来的。”

眼前光线一暗。

原来是两个人堵到白疏身前。

白疏终是没了力气,一手拄着刀,一手抱着小孩,被团团围住。

白疏声线清冷,悦耳动听:“杀我可以,可否放他离开?”

有人叹道:“祭司大人,您若是早点将他交出来,长老们兴许还能理解您护子心切,放您一马。”

又有人说:“放了他又能怎么样?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我们就算放过他,他一个人又能活多久。您不该为了救他和所有长老为敌,太不值了。”

白疏再次执起刀,试图向外冲去。

可他奔波逃亡数日,早已是强弩之末,站都站不稳,何况逃脱。

他的身上又添几道伤痕,半跪下来,靠刀支着身体才勉强没有倒下。

其他人不再客气,数道灵气向他袭去。

最后的时刻,白疏没有试图挪动躲避,而是垂下头凑近小孩耳边,用极小的声音叹道:“是属下无能。”

墨色刀光乍起。

死的不是白疏,却是周围的追兵。

这些追兵围困白疏数日,逼他入绝境,让他狼狈不堪。来人只一刀,就将他们全数斩尽。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白疏抬起头,神色警惕。

来人身形瘦高挺拔。

他身穿灰色斗篷,双手都藏在袍袖之内,刚才用的刀早就收回去了,帽子压低,只露出一个下巴。

藏头露尾,像是生怕别人知道他的来历。

斗篷人低声笑起:“我不是白白帮你们的。”

白疏问:“你要什么报酬?”

斗篷人抬起头,几乎整张脸都隐在帽檐之下:“我要你一身皮毛。”

白疏犹豫道:“我的孩子还小,没人照顾。”

“我可以替你照顾。”斗篷人很快接道。

白疏:“我要你以心血立誓,好好待他,绝不伤害他。”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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