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2 / 2)
而他游走在生死边缘,刀尖舔血,身上满是血腥气,却一无所得。白疏对待他,一直都是上级对属下的态度:严苛,冷硬,少有夸赞。
孔雀只是随口抱怨,说完就忘了。
而招月却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从那以后,他依然每次回来都去找孔雀。但在那之前,他都会沐浴更衣,在衣服上熏上香料,直到周身闻不见任何血腥气。
再后来,招月学会了喝酒。
他开始习惯用酒香盖掉血气。
孔雀也喜欢酒,可他酒量很浅,只能喝灵秀酿的桃花酒。
招月稍微一想,满脑子都是他和孔雀夜里饮酒畅谈时的模样。
六年里,不乏有人为招月鸣不平。
第一个向他抱怨的人,被他怒骂一顿。
第二个人,被他赶走了。
第三个人来说的时候,招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
招月突然发现,每次看见孔雀依赖的目光后,他的心里不再是温暖,而是……狼狈。
他无法面对这种目光,无法承受孔雀对他毫无保留的依赖。
而每当那种时刻,他心中的嫉妒与愤恨就像野火一般见风暴涨。
相识六年,他的双手沾满鲜血,满心都是难以控制的恶意。
而这人没有沾染上一丝污秽,那双乌黑的眼睛纯净依然。
招月在嫉恨与愧疚之间辗转难安。
而孔雀的修为越来越高,已经离他不远。
虞景渊常常向他抱怨,白疏满口都是夸赞殷翎的话,他都要烦死了。
招月低头看着染血的刀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的师父把孔雀天天挂在嘴上,却从来没有对外人提过他哪怕一句。
二十岁的孔雀兴奋地告诉招月,他已经可以离开森罗殿,让招月带他出去。
鬼迷心窍一般,招月想起了蛇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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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和漆黑中,一切情绪都被放大。
如果说之前还有不甘和愤怒,过了几日之后,沉寂已久的温情反而涌了上来。
汹涌浩荡,难以遏制。
六年时间倏忽而过。
招月回首前路,这只孔雀竟然是与他关系最为密切的人。
他陪着孔雀的时间,甚至比陪着妹妹还要长。
后来那些折磨他许久的嫉妒与不甘,冷静下来看,不过是一叶障目而已。
六年朝夕相处,他们无话不谈,早已经是彼此最熟悉的存在。
招月等了很久。
他满心都是焦躁和不安。
一个月的寒狱,受煎熬的不只是身体。
他后悔了。
这六年的记忆里,点点滴滴,竟然全都是那只傻乎乎的小孔雀。
他反反复复地想,孔雀在蛇林里会怎么样。
孔雀不通人情世故,也没有修为。
哪怕虞景渊说得再玄乎,他也止不住地担心。
一个月寒狱,白疏显然是气得狠了。
如果是往常,受到这种对待,招月肯定会心有不平。而这一次,他满心都是后悔和焦急。
白疏这么生气,那孔雀他……
他还好吗?
最后几日最是难熬。
这片逼仄的黑暗空间里,他只能反反复复想着以前。
无数次梦中惊醒,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脑子里都是梦里孔雀的遭遇。
孔雀在的时候,招月恨他天真无知,恨他无忧无虑,嫉妒发酵成恨意的种子,在心间肆意生长。
可他要是不在了,招月的心里就像是空了一大块,那些缺失的部分,都是他。
招月这才发现,六年朝夕相伴,那个人早已融入他的生命,难以拔除。
他污浊满身,唯有殷翎,是他心上一片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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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寒狱的瞬间,许久没有见到阳光的眼睛被刺得剧痛。
眼泪滚滚而下不受控制,头晕目眩间,只知道周围被拥满了人。
招月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模样,凝神细听周围人的声音。
如果孔雀还在,必然会来接他离开。
可他没有听见孔雀的声音。
他心下一沉,开口问道:“我师兄呢?他还好吗?”
周围似是静了一霎。
招月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回来了吗?”
有人扶住他,回道:“少殿主回来了,现在应该就在住处。”
听闻此言,招月推开周围的人,催动最后一丝灵力,向孔雀住处赶去。
他要去找他。
就像他往常完成任务后做的那样。
招月想了很多。
孔雀没有灵力,必定是受了重伤,才无法起身来找他。
孔雀会不会怪他,会不会生他的气。
可招月没想到。
殷翎站在院子里,和他隔着一层透明屏障遥遥对望。
他不说话,面无表情。凤眼上扬,漆黑的瞳孔里,满是漫不经心的随意。
那双乌黑的眼里,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殷翎打量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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