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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桂花偷偷将人送到村前头,左右看一眼,没有人跟着就催促两人离开。

卫长宁吹了声口哨,半晌后一匹马从河对面踏水而来,柱子看着大马心生羡慕,上前想摸摸,王桂花一把将人拽回来,戳他脑门骂道:“马的性子可野了,担心踢到你。”

君琂扶着卫长宁上马,将包袱挂在马鞍上,自己踩着镫子上马,勒住缰绳的同时一只手臂横在卫长宁的腰间,将她揽在怀里,朝着王桂花致谢:“有缘回来答谢您的恩情。”

“不用不用,我也收了卫相公的银子。”王桂花也不好意思,按理住她的屋子,安全就是她的责任,可现在弄成这样,也真是她理亏。

君琂也不多话,策马就走。

秋夜本就寒冷,策马疾驰,风更大了些,卫长宁眼睛疼得意志昏沉,被风一吹反觉舒服了些,火辣的感觉散去了不少。

她靠在君琂怀里,听她的心跳声。

两人一马,速度慢下来很多,还是在天亮前赶到王桂花说的那个镇子上。

小镇上人烟稀少,又是清晨,守门的兵士也是懒洋洋的,见到小镇上有人策马进城就多看了一眼,怪道:“这么个小地方也有人会骑马。”

君琂在镇上转悠了一圈,才找到一间医馆。门还没开,她小心地扶着卫长宁下马,自己上前去敲门,不多时有人开门,是个年纪不大的药童,一身青灰色的长衫,眯着眼睛打量敲门的女子。

镇上就那么些人,有钱的都会主动喊他们上门,清晨来叫门的肯定没钱的。打开门就看到女子不俗的姿色,顿时清醒了,也不管有钱没钱就忙迎人进门。

他跑去后面喊大夫,君琂扶着卫长宁进门,小心地将人安置在一旁,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卫长宁毫无反应。

一夜过来,伤情只怕会更严重了些。

年过不惑的大夫被药童拽了出来,见到前堂里的女子,一眼就看到少年无神的眼睛,目光落在那颗朱砂上。他顿了顿,自己走过去,伸手掀开她的眼皮,道:“这是被不知名的药粉伤到了眼睛?”

“对,是白色的,您可能医治?”君琂问道。

“你们幸好没有用水洗,不然就更加麻烦,不过伤到时间最少有七八个时辰,你们也来得有些晚了,若是立时过来,指不定用药水洗洗就好,现在药入眼睛深处,药水也洗不好的。”

大夫将人请到桌旁,伸手探上少年的脉搏,捻着自己的胡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脉搏可辩男女,卫长宁下意识想缩回手,君琂拦住她:“别胡闹,听话。”

大夫见少年神色不自在,也不戳破她是女子的事实,说道:“我先试试用药水洗,不行就再针灸试试,小地方没有多珍贵的药材,走一步看一步。”

说完就去开药方,君琂始终心不定,卫长宁倒是平静很多,然而颤动的眼睫出卖了她。君琂望着她沉静的脸庞,下意识想起在书院里时不时露出委屈的神色,她有些分不清这个少年到底哪个才是她的真实面目。

她又莫名想起代王李齐,李齐陪着她走完人生中最艰难的日子,而她没能陪着李齐走完人生最后的日子。

药童引着她二人入后院。

后院客房极其安静,卫长宁躺到床榻上的时候微微瑟缩了下,握着君琂的手颤了颤,随后又恢复正常,君琂只觉喉间干涩得发疼。

她静静凝视着她,卫长宁眼神迷茫,却又像琉璃那样落满星光,映照着她暗淡的人生。

大夫将熬制好的药水送来,叮嘱君琂:“滴入眼中,一次不要太多,她会受不住,一盏茶的时间后再继续,多试几次看吧。”

君琂接过,轻声道谢,大夫见她腿上有伤,又吩咐药童将药酒送给她。

君琂想起卫长宁方才瑟缩的模样,将药酒接下。

卫长宁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安静地躺在那里,神色宁静,看样子极是乖巧,细细看过去就知晓她缺了往日的灵动。往日里眼睛总带着上挑的弧度,极是爱笑,现在却是冷静自持。

君琂在她面前坐在,卫长宁瘦了很多,她低声道:“眼睛不能闭上。”

“知道。”卫长宁的声音极是沙哑,听得君琂心神一动,握着药瓶的手也微微发抖,眼睛若毁了,卫长宁便永远挣扎不出泥潭,科考、世子的位置都将离她而去。

君琂俯身,将棕色的药水徐徐滴入漆黑分明的眼珠上,卫长宁眼睛睁得很大,带着不多见的呆滞。

她的动作很轻,卫长宁却还是疼的皱眉,痛苦得想要闭上眼睛,在她撑不住的时候,君琂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好像那么一瞬间,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就如同她两人的命运再次缠绕、纠葛,怎么也分不开。

君琂放下药瓶,摸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她过去将门窗都关好,道:“我替你上药吧。”

卫长宁闭着眼睛,意识恍惚,听到这句话还是惊得清醒,下意识握紧拳头。

君琂拿了药酒过来,轻轻解开卫长宁的腰间束带,宽衣解带的第一步。

卫长宁没有力气反抗,一夜过来,只要她稍微动一动,后背就疼得难受。

雪白的中衣寸寸滑下,露出盈盈如雪的香肩,再往下就全被层层包裹的绸带掩盖了,什么都看不见的。可纵然如此,卫长宁还是羞得满脸通红。

君琂小心将她翻过来,露出背部或青或紫的大片伤痕,她眉睫颤了颤,将药酒倒在纱布上,轻轻地擦拭。

大片淤痕布在雪白的肌肤上,略显狰狞,冷热之间让卫长宁忍不住打了激灵,兼之看不清眼前情况,心中产生羞耻感。

君琂不知她心中想,绸带挡住淤痕,不解就不好伤药,指尖顿了顿,还是道:“解开这个了。”

“先生……别……”卫长宁忍不住惊呼。

她的声音很小,君琂听得不清楚,只当她同意了,解开绸带的速度比方才脱衣快多了。

羞耻感随着那人冰凉指尖在身体上的触碰而逐渐加深,卫长宁紧紧闭着眼睛,时间久了反而在心底有着极浅极淡的愉悦。卫长宁脑子处于迷茫中,在羞耻与愉悦中迷失方向,久久找不到出路。

君琂算着时间轻轻将衣裳穿好,又将她的身子翻过来,触及她沾染泪珠的眼睫上,微微一愣,这样不开口的委屈反倒让人难以忍受的揪心。

她没有说话,依旧给她清洗眼睛。卫长宁又疼又难受,昨夜又没有睡觉,显得极为困倦。

一盏茶的时间让她睡了过去,君琂不忍唤她,扶起她强喂了几口水,才拍拍她的脸:“长宁、长宁,醒醒。”

“君相。”卫长宁的声音沙哑得更加厉害,睁开眼睛。

外面的大夫在这个时候敲门进来,将药汤送进来,替病人把脉,君琂在一旁等着,目光说不出的复杂,大夫扭头看她时,恰好捕捉到她一丝没有散去的愧疚、担忧。

他示意君琂将药喂下去,道:“她眼睛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但近处还是能看清的,平日里也要注意些保护眼睛。”

“您的意思是她的眼睛恢复了?”君琂道。

“看运气吧。”大夫沉吟了片刻才开口,话不能说得太满,这样招牌很容易就挂不住。

君琂懂得适可而止,没有继续追问,大夫很喜欢这样的病人家属,问再多都没用,还是要看病人自己的造化。

君琂扶起卫长宁,将药喂进去,卫长宁就彻底入睡,君琂替她掖好被子,想离开去找药童问问回长安的路怎么走,毕竟卫长宁是侯府世子,明年春考在即,不能误了她的前程。

她离开时,发现卫长宁揪着她的衣角,她俯身过去掰开她的手。睡梦中的人被她弄得不安宁,艰难地抓住手中的衣服,君琂身体僵了僵,与睡着的人说不清理。

她只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坐下来拧干帕子,给她擦着额间渗出的虚汗。

卫长宁显然不安分,时而冷时而热,眼前现象不断变换,她好像又看见那夜险些被李乾鸩杀的君琂。

她端坐在案前,一言不发,屋内暖黄色的光晕将她的脸照得晦暗不明,亦令人摸不清她的喜怒,身居高位多年,气质高贵,就算静静的坐着,都会令常人心惊胆战,不敢在她面前越雷池一步。

不怒自威,大抵说的是君相这般的女子。

那夜君琂端坐几后,静静看了少顷,前来的中书令亦不敢上前打扰,只可在她对面跪坐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君琂方读完手中一页,将书收好,方才抬首正视眼前跪坐的男子,“劳君久候。”

中书令浑浑噩噩,连忙摆手,“岂敢岂敢,君相夜读,我等怎可打扰。”

“君错了,我已不是丞相。”君琂极是平静,“你不必如此拘束。”

两人极是平静,那个时候李齐还没有出现,她不明白梦中景象来自何处,见到外面的金吾卫悄无声息地进入到君府,接着李齐出现了。

君琂态度甚是平静,不畏生死,明知中书令前来赐酒,却还是欣然接受。直到李齐打破了局面,拿着先帝旨意破局。

以前的事在梦中走马观花般浮现,令卫长宁睡得不安稳,君琂知她作噩梦,俯身拍了拍算作安慰,卫长宁却唇角蠕动:“阿琂。”

君琂的手顿了顿,似是出现幻觉,直到卫长宁再次出声:“阿琂、阿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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