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6（1 / 2）

段梦坐在海棠树下, 鲜红的海棠花落了满身。

她捡起身边的一朵海棠花，目光悠远，半晌后, 她叹了一口气：“当初，二爷与洋人合作, 本意是推翻清政府, 还天下一个太平, 可谁曾想到, 后来的路子越走越歪, 到最后, 还落了个汉奸的名声……至于龙央，也就是小姐和二爷之间的缘分, 还得从宝贵楼说起。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 我出生烟花巷柳, 幼时得老爷青睐，有幸为老爷传递了几年消息。”

说到这里，段梦的眼底涌起了一阵酸涩。

段梦苦笑, 暗道, 真是奇了怪了, 她已经作古多年, 还有这么感性的情绪也是难得。

岳遥和孟霄屏息看着段梦，识趣的没有插嘴。

半晌后，段梦继续道：“老爷是个烈士，生前替革命党做事, 后来东窗事发，太后下令，裴家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我在暗处，因此躲过一劫。几年后，二爷找到我，我记得那时候，二爷已经是京城有名的人物了。”

段梦的声音透出一股怅然的味道：“我为二爷做事之后，二爷就一个要求，要我替他找到失踪多年的妹妹，裴知悦。”

段梦的话还没说完，院里就莫名其妙地起了一阵冷风，那风刺骨且大，满院的海棠花被吹得四下散落，当海棠花飘过岳遥身边时，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奇异的香味。

还没等岳遥多想，她耳边再次响起了段梦的声音：“我在宝贵楼多年，和不少牛鬼蛇神打过交道，小道消息自然比旁人灵通得多，这也是二爷把这事儿交给我的原因。裴知悦是二爷心心念念要寻到的胞妹，要是我能替二爷圆了这个心愿，我就可以离开宝贵楼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所以二爷知道，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办这件事。”

“我四处打听，找了大半年，终于在二爷生辰前夕找到了一个女孩子。她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口乞讨，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了她戴在脖子上的一根红绳，那红绳外镶白玉，白玉上刻着一个裴字，是裴家子女出生时便定制的饰品。我一眼认出了红绳玉佩，于是给了她一块大洋，让她跟我走，我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她看我的眼神，锐利，冷淡，充满怀疑。那就是我和龙央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说到这里，段梦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岳遥听得入迷，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人扣住，把她往外拉。

岳遥吓得一激灵，刚想动武，耳边就响起一道熟悉的，低沉的声音：“走，此地不宜久留。”

是孟霄。

岳遥回头，看见孟霄正神色凝重的看着环顾四周。

“怎么了？”岳遥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他们不是在听段梦讲海棠村的故事吗？

“你回头看看。”孟霄的声音有些凉。

岳遥转过头，只一眼，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只见原本坐在海棠树下的段梦变成了一个骷髅架，眼眶里泛着幽暗的冷光，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原本鲜艳欲滴的海棠花迅速枯萎，落到泥土里，转眼就消失了。

院里的花果树木都瞬间凋残，枯木桌椅上布了一层厚厚的灰，蜘蛛网挂上了枝头，原本生气勃勃的小院，顿时变成了一片死地。

岳遥朝孟霄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岳遥问出这话之后，并没有即刻得到孟霄的回答，因为段梦的声音还没有停下，她依旧在说：“我带龙央回裴家后，二爷和她闭门谈了半个时辰，之后就把我从宝贵楼调回了裴宅，负责小姐的起居和礼仪教导。你们无法想象，二爷有多疼爱小姐，小姐想要什么，二爷从不会拒绝。那时候，二爷身边有一位红颜知己，是个大明星，叫陈青蓝。二爷平日应酬多，经常不在家，陈青蓝脾气大，喜欢把气撒在下人身上，小姐性子跳脱，除了二爷，谁的面子都不给。”

“有一次，陈青蓝责打园丁，小姐看不下去，为园丁出了头，陈青蓝气急，刺了小姐几句。大意是说小姐流落多年，已算是个来路不明的人，不配出现在裴家。当时，小姐没忍住，给了陈青蓝一巴掌……陈青蓝性子傲，往日都是被人小心翼翼地侍奉着，加上二爷对她诸多照顾，下人们都把她当成了未来的裴家少奶奶。小姐这一巴掌下去，可谓是让陈青蓝丢尽了脸面，陈青蓝一气之下便让人把小姐绑了，说是要替二爷教训教训这位不懂事的妹妹。”

岳遥听得头皮发麻，但那声音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孟霄扣住岳遥的手腕，四下环顾，发现这院子根本没有出口，他们进院子的堂前屋也已经消失不见。整座院子荒凉冷清，迷雾环绕，除了坐在枯萎的海棠树下的骷髅架，他们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能闯出去吗？”说话间，岳遥的手心已经升起了一束青色的火焰。

孟霄按下了岳遥的手，沉声道：“她好像没有恶意，我们听她说完。”

闻言，岳遥手心一转，收回了青焰，但眼底的戒备却没有消失。

那声音依旧絮絮叨叨的说着：“陈青蓝绑了小姐，让人把小姐关在库房，说是让小姐闭门思过。我看不过去，于是偷偷让人把消息告知了二爷。二爷事务繁忙，后半夜才回宅子，他刚到家就问起小姐和陈青蓝的事。我一五一十的把事儿告诉了二爷，二爷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便挥退下人，说他要和陈青蓝单独谈谈。我不知道陈青蓝和二爷说了什么，我只知道，此后，我再没在裴家见过陈青蓝。后来我听说，二爷给了陈青蓝一大笔钱，连夜把陈青蓝送走了。那天晚上，处理完陈青蓝的事之后，二爷亲自去了库房，二爷去的时候，小姐已经睡着了，二爷把小姐抱出库房的时候，小姐窝在二爷的怀里，神色安然，后来回想起来，那真是他们之间少有的和谐画面了……”

说到这里，那声音戛然而止，四下陷入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院子外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劈里啪啦的，隐约间，岳遥看见了浓雾外昏黄的灯光。

“敢进去吗？”孟霄偏头问岳遥。

岳遥知道孟霄问的是她敢不敢进浓雾，那雾气透着阴邪，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他们要冒险吗？

“如果不进去，只能在这里等死。”孟霄的语气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