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回(2 / 2)
史君婵、史君嬿、史君媱三个姑娘,史为湛一个小子,又有赵阿莱、荣嬷嬷两位先生,幽兰这个……额,姑且称作丫头,并一群随侍仆妇家眷,大马小马,并着看家的狗子,硬是把个山野鬼屋老宅装点得热热闹闹。
老宅的房间颇多,但收拾整洁的大都集中在一个三进院落,史老太太指挥着众人分了住处,就算是安顿妥了。
山家不会论春夏,石烂松枯又一年。
在这远离京城的西京黛安,日子过得安静适宜,就如流水一般,姐弟四个整日一同读书、骑马、练乐器或功夫,除却几封信笺偶有寄至,再无其他。史君媱自然也接到了祁瑜的信,信中颇多明喻暗语,谐音双关,看得她小脸儿红红。又频频讲起巫山神女的传说,只因巫山神女名为瑶姬,乃炎帝之女,《山海经》中提及瑶姬仙逝后化为蘨草,正长在姑媱山上,媱儿的媱。
这位祁大公子还好心誊写了这一段:“又东二百里,曰姑媱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蘨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丘,服之媚于人。”
照那《山海经》所述,这姑媱山上的蘨草,乃是炎帝之女所化,也就是那个巫山神女,谁吃了这种草就会让人喜欢。
又软兮兮道:“此书诚不欺我,观姑媱便可安心,何况食蘨草?媱之一字,我心之所系。瑶姬系汝,蘨草系汝,又遥想姑媱之山,虽千遥万遥,又何止铭刻我心。”
咦,好酸!细细读来,却又粉了面颊。这巫山神女传说后人多有附会。比如著名帅哥宋玉就先后写了《高唐赋》与那《神女赋》,《神女赋》也就罢了,是写那神女如何如何美,千种万种的美。可那《高唐赋》……神女竟向楚襄王“自荐枕席”,额……想他还是个热血少年,可这种信他也不怕被人截去,坏了她名声?真真欠考虑。是以,君媱从不回信,谁知这白纸黑字的东西会落入谁手,用作何处?
叹口气,又拆开一封十分诡异的信,居然是傅昆写的,上面只寥寥两句,史君媱仿佛透过信笺见到他凌厉的冷脸:“昆与吾兄近日至黛安小住,多有叨扰,勿怪。”来黛安就来黛安,也叨扰不着她啊,莫非?莫非要住在阮宅?!
晚饭时分,祖母亦收到傅老太太的信笺,上面详细提及了傅旻与傅昆要来黛安协助办案,人生地不熟,又是做这等机要之事,想住在阮宅叨扰几日。
果然要住在阮宅,这哥俩镇日里神秘兮兮的,也不知傅大人让他们查哪一桩凶险的案子,着实可疑。
这一日,君婵照例寅时便早早就叫醒了君嬿与君媱,姐妹三人来到阮宅的后山半山腰练习昭媛书院入学的必备科目:七艺中之艺艺。
要说这还要感谢祁老帅哥,他老人家主事国子监之后,对女学做了好一番整改。原本女学以六艺为主,也就是传统的礼、乐、射、御、书、数之学。六艺之中,学问不以男学的经史子集为纲,而以《女则》《女诫》《闺范》《女论语》《孝女传》《内训》《女鉴》这样的纲常规范为主。是以,上至宫闱后妃,中至官宦闺秀,下至乡野村妇,无不以这一套论调为指南。而祁老大人,将这些内训归为所学内容的一项,其他科目亦放至同等重要位置。最重要的,是加入艺艺作为第七艺。
诚然,歌舞皆为不入流的技艺罢了,连琴棋书画也只能算作中九流的把戏,只是,祁老大人认为,女子一生甚苦,小时候要听父母的,长大了嫁人了要听夫君的,连老了也不自由,要听儿女的,所谓三纲五常是也。如果这样的一生再不曾有些真心喜爱的趣致,真真枉来人世走一遭了。是以,这各色器乐、歌、舞,乃至于各色出类拔萃的长处,皆可算作艺艺一项,考昭媛书院时,已是必备技能了。
二姐姐君婵着一身清秀俊逸的象牙白男装,一派自然的指挥着两位妹妹把各自的乐器抬上半山腰的望景平台之上,又恣意地拿起一本书,掏出包中的红泥小炉,悠悠然烹起茶来。
待君嬿十分费力地将箜篌与筝摆好之时,君媱已在伸展筋骨,排演曲目了。如此阵仗是君婵要求的,若非能够于艺艺一项出奇招,一击即中,其他科目两人并无任何优势。
曲子乃君媱贡献的,那是一首她极为熟悉的宗次郎的《故乡的原风景》,那首百转千回的陶笛曲是她一直想编排的毕业作品。只是陶笛乃异国器乐,如今君婵以洞箫来奏,君嬿以箜篌配曲,君媱以舞演绎,洞箫呜咽如泣,箜篌空灵如涧,舞蹈惊艳绝伦,且有赵阿莱指点,姐妹三人合作艺艺一科,想来可算是前无古人了。
早春二月,后山的春风尚且带着几分料峭,史家三位姑娘已然开始练习了。此曲讲故乡的风景,此情此景,故乡的风景不就历历在目么?祖母常说:“曰归曰归,岁亦莫止。”如今实现了,这曲子不仅应蕴淡淡的乡愁,更有归乡后的欢喜。
箜篌响起,辅以为奏。史君嬿身着青衣,习习弹来。她喜欢黛安,这里人迹少至,简单自然,其山水风景,如桃源仙境,叫人忘忧。
洞箫声起,恍若秘境。史君婵这个失意之人,此刻心境,怕也只有此曲,才可明了一二罢。她微阖双眸,箫韵宛然。
春风正柔,柳丝正长,桃花正艳,杏花吹雪,落英缤纷。盈盈一道玉影,划出明醉的春光。后山几纵阡陌,半山一隅幻境。
傅旻与傅昆兄弟,不由停在半山,又得见一帧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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