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2 / 2）

萧明光讪笑两声，低垂眼皮，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开口说我没这个天分，慕寂冷冷道：“不知是谁说，倘若学得不好，便数罪并罚？”萧明光闻言，忙道：“我再试试。”将竹子放到唇边吹将起来，这一次吹出的笛音虽仍然断断续续，不成曲调，但明亮清脆，已胜过之前许多，他得意洋洋，满心欢悦地望向他。

慕寂也不料他竟有些天赋，微微颔首，耐着性子教了起来。

萧明光虽从未学过笛箫一类的乐器，但天生乐感极好，又担心自己学不好，慕大哥定会惩罚自己，当下刻苦学习，认真更胜修习真气法术。一个时辰之后，已经能够吹出一支不甚复杂的曲子，虽然偶尔仍有滞涩之处，但据慕寂说来，却已胜过他当年初学之时了。

萧明光听闻此语，心中这份儿得意当真不用提了，他少年心性，达观开朗，吹出的笛音远不如慕大哥那般孤寒寂寞，却多了几分欢悦洒脱，仿佛莺啼鹊唱、瀑飞雨落，说不出的清亮悦耳。

他虽跟着慕寂学会了音符曲调，但少年性情不羁，不拘一格，常常随心所欲，自谱新曲。在慕寂眼里，这些新创的曲子自然无甚稀奇，但对于他随心创作，自成风格，却也不禁夸了两句。

萧明光自会吹笛之后，心痒难搔，磨着慕大哥和自己一同吹奏，只是慕寂所吹的笛声孤傲寂寥，如幽幽冷月，他所奏之音却是高亢愉悦，恰如艳阳晴日，两者迥然相异，凑在一起，非但不能交相辉映，反倒互减风雅。

慕寂修为远过于他，偶尔被他欢乐跳脱的曲子带得略一跑调，不自觉聚集真气于笛，萧明光登时内息翻腾，真气跌宕迂回，难受之极，只得停了下来。他意识到此事，怅然叹惋，终于打消了和慕寂合奏的念头。

两人学笛一夜，不知不觉又复天明，萧明光兀自恋恋不舍，缠着他还想继续练习，慕寂摇头道：“你难道不赶往云泽城了么？”

萧明光“啊哟”一声，方才猛然想起，失声道：“险些儿忘了！咱们快走！”招手唤来在竹林里穿梭玩闹的九霄麒麟，急匆匆翻到它的背上，照着地图指明的方向，向着水族圣城狂奔而去，慕寂微微一笑，身影翩飞，和九霄麒麟并肩而行。

两日后的晌午时分，两人来到东遗山下，一片瀑布飞珠流玉，直泻而下，声势惊人，点点水珠溅在山脚盛放的桃花上，浓艳耀目。

慕寂扬眉道：“明光，待你真气有根基后，便可修习水族法术，这一招‘回风舞雪’，你看好了！”蓦地纵身而起，衣袍猎猎，手指跳跃曲弹，一道凌厉无匹的淡黑真气从他手掌中怒啸而发，刹那间宛如飙风狂涌，寒气迫人，冰屑簌簌扑飞，冰棱四立，偌大瀑布竟在瞬息冻结成冰。

萧明光和他相处数日，得他点拨，真气已小有根基，但眼见如此强盛法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讷讷道：“这……这……”

慕寂将口诀教给他后，含笑道：“这是我从清……从别人那里学来的法术，你好好修炼，终有一日，会有所成。”

萧明光喜不自胜，连声应是，坐在瀑布下闭目打坐片刻，默念慕寂传授的法诀，自行导引体内真气，只觉体内真气流畅顺达，比起之前强盛了不少。

两人赶至东遗城，这是水族中的一座城池，素以盛产珍珠玉贝著称，富甲一方。一路上有不少游侠往来，见到九霄麒麟，无不又惊又疑，见坐在上面的是个十几岁的褴褛少年，不禁流露讶异的神色，指指点点，私语纷纷。

慕寂对众人的目光毫不在意，找到客栈，和萧明光一起走了进去。里面三三两两地坐满了游侠打扮的人，男女夹杂其中，见到两人进来，众女眼睛一亮，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慕寂，吃吃而笑，窃窃低语。慕寂脸上闪过不愉之色，目中厉芒电闪，众女被他凌厉杀气所慑，吃了一惊，不敢再看。

一条大汉粗声粗气道：“听说这次祭天大典，不仅大祭司大人和各位长老将要出席，就连久居姑射山寂雪宫的神女殿下也会来呢！这回咱们可真大饱眼福啦！”

另一个黑衣大汉哈哈笑道：“就凭你郭老三这点本事，也配去祭天大典见大祭司和神女？”郭老三怒冲冲地道：“辣他奶奶的，我去不了，难道你这王八羔子就能去了？”

萧明光初时听得云里雾里，后来见他们絮絮叨叨说了半日，总算明白了几分。

原来再过一日，便是水族三年一度的祭天大典，水族帝女仙神均会在这一日现身，向上天祈求赐福于水族诸人。近年来黑帝不知行踪，黑帝之子年纪极幼，不足以肩负此任，祭天大典便由大祭司晏寒夜主持。

他听说在这一日，大祭司和神女均会出现在云泽城毓秀楼上，心想正好趁机向这两人传讯，笑眯眯向慕寂望去，只见他低眉沉吟，脸上神光离合，悲喜交织，也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用了些酒菜，出门牵了九霄麒麟，向云泽城赶去，萧明光见一路有不少人行色匆匆地赶来，料想都是来参加祭天大典的水族中人，他担心九霄麒麟跑得太快，冲倒了谁，惹下麻烦，喝命它缓步慢行。麒麟兽对他视为主人，颇为驯服，虽然不能狂奔乱跑，大不乐意，但也放慢了速度。

黄昏之际，远处城池耸立，跃入眼中，泉水淙淙，环绕四周，水波粼粼，鸟语关关。

整座城池俱以巨大的玄岩垒成，在夕阳下焕发着流光溢彩的光辉，城墙上雕刻着三个大字：“云泽城”，笔力雄峻，雕镂奇崛。远远望去，整座城池虽系人工筑造，但依山傍水，大有巧夺天工之妙。

萧明光大喜，回头叫道：“慕大哥，咱们到啦！”一句话还没说完，顿时噎住，身侧红衣人踪影全无，他一惊之下，从九霄麒麟背上立了起来，纵声高呼：“慕大哥，慕大哥！”

慕寂清朗低沉的声音在耳畔淡淡响起：“明光，大荒风波险恶，水族圣城已至，你善加珍重。”语声越说越远，终于消失在清风之中，再也寻不到了。

萧明光与他相处下来，对他为人风采极是心折，虽见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性情高傲，有时不免目中无人，但对自己颇为友善，心中早已将他视为亦师亦友的存在，眼见他告别而去，心下失望沮丧，莫可言表，怔怔立在九霄麒麟的背上，眼角酸楚，险些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