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1 / 2）

弥厄尔把身上的袍子解下去，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服装，左手戴着哥特式的手甲，每个关节都有漂亮而灵活的雕花，藏红花色的头发用生皮的发带束在一处。

“太朋克了，太朋克了，路西呢？”我看他手里转着权杖，便打趣道：“这打扮也太科幻了……天堂的风格实在是多变啊。”

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只是无言笑笑，把权杖朝前后一甩，最前端探出长长的刃，银白色刻着血槽一看就知道是用来放血的，非常不好惹。我道：“天堂的武器都这么魔幻么？”

“这不算天堂的武器，我在人间得到了它，因为它非常美，所以我把它带在身边。”弥厄尔反手把它递给我，刃却却小心的避开了我。我望着他胳膊扭转的角度甚至觉得这时候给他一刀他都无法避开，随即我又想到这是西幻世界观，西幻世界观是不能用科学解释的——至少这绝对不在牛顿发功的范畴之内（但牛顿作为一个后半辈子沉迷宗教的虔诚炼金术师，如果泉下有知说不定会很开心。）

不知道是标枪还是甩棍的玩意儿并不像一眼望上去的那般朴素，用于防滑的花纹雕刻的非常精致，而枪尖还有酸洗的忍冬花纹，那柄上面还有某个未知家族的章纹，然而我对于家族的章纹没有任何研究，既看不出前一位主人显赫的家族也看不出他们家跟谁家联姻过。

“原来的主人呢？”

“死掉了，天花。”

“教会说神是仁慈的，但神就让各种疾病在人群中蔓延，杀死我们。”我想起来神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来气，还对自己的创造有无限的爱，要像你这样的爱可是要死人了。

“人间的教会并不是我们的教会，我们的教会在天上，最胆大妄为的恶魔也不敢直视她的光芒。”弥厄尔浓翠的眼珠转了一轮，肯定地说：“你是见到神了？他吩咐给我的任务了么？”

见我不悦，他辩解道：“神的爱是更难理解的、更为广袤的爱，他不是在养宠物，他所希望的是人类与他当面对质。”

“我的的确确与他对质了。”

他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摇摇头：“你不够格，时间也不对。”

我心里不服气，便说：“你的上司严重的批评了你的行为。”

“什么行为？”

“他说你没有行动力。”

弥厄尔笑吟吟地望着我，犹豫着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所以说你是个傻小孩儿。”

“你在转移话题，你一定在转移话题。”

“我没有，”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又反手去遮挡唇边那抹笑意，虽然他是柔善而谦卑的，但我依旧不快活，在我指责弥厄尔前，他做了个颇有威严的制止的手势：“我很了解正义，比任何人、任何物、任何物种都懂。”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审判天使了。

“但人间也有正义。”我说：“法律就是正义。”

“法律是为了管理人才被制定的，一切人类的法律都有滞后性，这不是我所说的正义。”他给我搬了个凳子请我坐下，又拽了另一个椅子坐在我旁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傲慢笑容：“我恨我的神，恨他不能让我们的正义在人间贯彻，而你们的正义是不够纯正的。”

“你们的正义？”

“你们恐惧正义，你们恐惧鲜血，因为你们也知道真正的正义只能用鲜血贯彻。罪人用赃物偿还罪孽，而我所需要的是用鲜血偿还罪孽，我要让每一个罪人流血。”弥厄尔几乎是深情地望着我，他为我把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说：“神没有赐给你们这种果决，所以我也原谅你们的软弱。”

我无话可说，但又想起神所说的话‘天使是有限的。’

日光比月光明亮更甚，但往往我们注意不到日光的明亮，只因为日光不像月亮一般有着黑暗的背景，没有浓夜的背景自然不能衬托美德在群星中闪烁的光芒。

别的方面我不敢肯定，但总之他们天使的文学肯定非常乏味。虽然有人认为人类是打破二元心智获得自由意志的（这个理论已经被证实是扯淡的），但正邪对立（或试图消除善恶对立）一直是文学的主题之一。人类最为旷日持久的战争就是与旧有秩序、旧有思想、旧有的谬误进行的战争，人类最光辉的历史也是在斗争中不断的获得真正的自由，人类的时间所记录的也是这些。

天使呢？他们是完成品，诞生即完结，道德完备的同时也不存在道德，没有时间，没有历史，也没有未来。

我不由得怜悯起来，“那你怎么看贝利尔？他是有罪的？”

他摇摇头，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一样，说：“只是他的思想让他出现了缺陷。”

不是贝利尔有缺陷，你们才是有限的，你们才是真正意义上存在缺陷的。

我又见到了加百列，这回他没有穿小裙子，而是穿了一身板甲，带着羽毛的头盔拿在手里，上面突出的花纹除了天堂的徽章之外，还有大簇大簇的百合花。

普希金在《加百列颂》中形容加百列的容颜，说他是“诱惑了将军妻子的年轻副官。”我一时竟想不出更为合适的句子来形容，反正针对不是批量生产的天使，神的审美实在是不能更在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