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旋即便起身向张敞告辞:“正好我答应夫人的香也已经配好了,既然来了,我便顺道过去看看夫人。”
张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身为京兆尹长,行审犯人时多少人一见他的目光便两股战战,可这么一个单薄的小姑娘却视若无睹,居然还能浅浅笑着,面色从容。
张敞想,闺中的小姑娘怎么会有如此的心性,他自认阅人无数,这种风雨将来而我自岿然不动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气度,若是不经历一番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磨难苦楚,不能在磋磨无常中做到不迷失本心,怕是难得。
可是一个小姑娘,看着就十七八岁的模样,才刚刚开始的人生竟然会是如此的不堪么?
张敞不由得怀疑自己的判断。
突然,府中的衙役请见,附在张敞耳边说了几句后,张敞脸色瞬间变了,立刻带着随身侍卫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警告苏合香不可多言,直到看到她点头应下后才步履匆匆地走了。
跟着引路的侍女,苏合香和青黛两人一前一后地行进在张府的园子里,景致清幽雅致,三步一画,五步一诗,足见女主人的才情。
青黛缀在苏合香身后,看着她垂腰的墨发,不由得思绪繁杂,她想,若是没有发生当年的那件事,曾经的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现在也要议亲了,应该也会像张夫人这样,也会被人捧在手心里,无忧无虑,被人好好地保护着。她的父亲兄长会好好地为她挑一门亲事,她们这些从小陪伴她长大的玩伴则会一直陪伴在她身旁,没有什么亲戚妯娌可以欺负她,她们会看着她成家,看着她琴瑟和鸣,看着她子孙满堂,看着她的圆满一生。
可是世事无常,人世险恶,处处泥沼折转,谁也不知前路是顺途还是磕绊,转眼间,那个千娇万宠、娇惯着长大的小姑娘就已经被迫着成长,独自面对这世间的豺狼虎豹,魑魅魍魉。
她们到时,张夫人正坐在窗前绣花,一看是她们,脸上顿时绽开笑意,走到门前拉了苏合香的手,挽了她一同坐在榻上。
“我还正想着派人去你那儿问问呢?”张夫人开心道,可能是因为与苏合香谈过最隐秘的心事了,张夫人就自主地将她划进了自己人的名单,待她全无第一次的生疏芥蒂。
苏合香无奈地看着张夫人,目光柔软下来,应声说道:“知道夫人肯定着急,我便亲自送过来了,顺道和夫人讲讲用法,省的传话的小厮说错了话。”
说着便接过了青黛拿出的实木匣子,打开后便有异香扑鼻,却不浓烈刺鼻,先是幽幽的甜香,正勾着人想要仔细去品时,却又悄然而逝,只留浅浅一味让人回味,继而又有淡淡的苦涩萦绕,别有意味。等众人回过神来,只见匣子里是几张纸头,两包香囊与一木质小盒。
苏合香笑着说明道:“据载五代时晋国名将周玄就喜欢佩戴紫罗香囊,虽有百花万千,他却独爱紫罗的异香,因为会让他回想起同自己妻子曾经的美好。于是后来人们便多用紫罗来唤回逝去的甜蜜。我想,以紫罗为主调的这味香应该是最适合您的了。但纯粹的甜香又太过黏腻,便又添了少许的甘松,如此更回甘,意趣更悠远了。”
看着张夫人喜不胜收的样子,苏合香笑道:“夫人开心就好,本就是为着您高兴的,”继而又拿出匣子里的两个香囊冲张夫人道:“世人如今多崇尚暗香盈袖,常在肘后挂香囊,再用广袖垂下遮着,这样一举一动间,便会隐隐浮香。”
“那那个小木盒里呢?”张夫人听了苏合香的话暗叹苏合香的心巧,看着匣子中仅剩的物件好奇道。
苏合香拿起来,轻轻打开给张夫人看,竟是一盒抹身的香粉,却是同香囊一样的香气,而起还要比市面上卖的粉质细腻。
“这是香粉,用秘法制出来后以生绢囊盛,然后置于盒中,用药粉包裹,密闭七日才能使用。用法同其他香粉一致,沐浴后涂抹全身可令肤质白皙细腻,百处皆香。不过由于制法复杂,建议夫人用于刀刃上为佳,且不建议同香囊同用,俗话说物极必反,适度才是最好。”
张夫人连忙点头表示自己都一一记下了。
两人又叙了会子话,眼看得太阳西斜了,这才方方话罢了,告辞离开。
回去时,苏合香拒绝了张夫人的派人相送,同青黛两个人沿着小路慢慢踱步。既然身后的人辛苦跟了这么久了,总得给他们个机会才是,不然怎么能逮着后面人的狐狸尾巴。
果然,经过一处转弯,便有四五个黑衣蒙面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将她们前后夹堵在这一处窄巷中,各个手中拿着雪亮大刀。
话本唱词里每每到了这种危机的时候,反派人物一般都会有个开场词之类的从而使得主角们能够等到援兵相救或是套些情报,可这些个大汉却一言不发直接便举刀砍了过来。
苏合香想,怎么和书中说的不甚一样呢?
眼看刀锋尖利,直直冲着苏合香的咽喉而来,她甚至听到了兵刃破开空气的飒飒风声,青黛护在苏合香身侧,正要出手,却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抬手的动作一顿转而扑向苏合香,紧紧护在了她的身上。
正在这紧要关头,横空突然飞出了一粒石子,正好打在刀刃最脆弱的地方,看着轻巧却有着极重的力道,强行改变了刀行进的方向,正好割断了苏合香她们身后另一个举刀的黑衣人的脖子,鲜血飞溅,有些犹带体温的液体喷溅到苏合香的脸上,她与黑衣众人都是一愣。
只见转弯处有个玄青色的身影,虽然由于逆光,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长相,但是光看那通身的气质就已足够,风姿卓然,气度斐然,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那些黑衣人们看到来人不好对付便趁机四散逃窜了,等苏合香回过神来,就只剩下了自己二人与那位公子了。
苏合香难得有些恼怒,她早就预料到这次来张府定会吸引到张敞正在调查的那些势力的眼线,作为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平民,又恰巧与张夫人的关系还算不错,若是在从张府回家的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定然会对张敞起到威慑恐吓的作用,逼他退步,放弃自己手头正在查的案子。反正是一个普通的平头百姓,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在意,同能换得张敞的退步相比又算是什么呢。
苏合香原本打算将计就计,还能顺势捉一两个活口,正好送给张敞审理,说不定可以得些别的线索,也可以震慑那些背后之人,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可谁知,本路杀出个陈咬金,将自己辛辛苦苦地一番筹划全都打乱了,偏偏人家还是为了救自己,真是憋得她无话可说,还得咬着牙说谢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