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 2）

“做个样子罢了，”苏合香开口道，声音还有褪不去的喑哑，“二皇子信王本就与太子同一阵营，皇上这般做，只不过是为了告知众人，自己在意重视此事，关爱百姓。”

“那，刑部那边只怕是......”青黛沉吟。

苏合香从暖烘烘的斗篷里伸出手，轻拍了下站在自己身旁的青黛，“本就不指望一次两次就能扳倒的，右相在朝多年，根深叶茂，盘枝错节，哪是一个小小的平民案子就能扳倒的。”

《汉书》曾曰：“泰山之霤穿石，单极之绠断干。水非石之钻，索非木之锯，渐靡使之然也。”

连这灵窍不开的死物都能等到的事，自己又如何做不到呢，对方根深，她便慢慢挖出来，对方枝繁，她便一根根地砍掉，总有一天，会将那吸食血肉的大树拔根而起，焚之，用那漫天的火光来照亮这漆黑的夜色。

“再说了，虽然那刑部尚书是个胆小怕事的，可你忘了，刑部还有个心思机巧的大肚佛了么？”苏合香从袅袅茶香水汽中抬起眼，浅笑着瞥向青黛。

刑部正使为尚书，副使为侍郎，六部皆同此制。刑部尚书何茂生，确如青黛担心的，是个谨小慎微，和稀泥的角色，他不怎么在意案情的是非曲直，反倒更在意牵扯其中的各方势力，若不是什么朝廷显贵，他也不介意秉公执法，但若是有什么自己得罪不起的角色，那案子的结果就只能说是听天由命了。

而刑部侍郎孟阜程则是个很难定义的人，虽然大腹便便，但却八面玲珑，面上常笑，长袖善舞，周身一派圆滑，天生就是个政客，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好官或是不好，而是随时局而变动，所以听了苏合香说到此人会助他们，青黛是不放心的。

她皱眉看着苏合香，对方却不再言语了，只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意。

“小姐，有客人来了。”白韭从堂前跑过来知会道。

京都一连几日都阴雨不断，今天好不容易放了晴，苏合香正想好好享受这午后的悠闲，却不曾想，客人一位接一位，偏偏来头都大，得罪不得，只能强打着精神出去接客，一边随口问道“这回来的又是谁啊？”

却半晌没听到白韭回话，苏合香和青黛二人都是奇怪地看向白韭，只见对方正一脸见了鬼的神色。

“怎么了？”青黛肃声道。

苏合香也缓缓蹙起了眉，神色冷凝。

看二人都误会了，白韭急忙回答道：“是、是谢家，谢夫人。”

“你说谁？！”二人皆是一惊。

“谢夫人怎么会来这儿？”青黛不解。

苏合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据她了解，谢长誉此人，极为护短，家中众人都被他保护的极好，现如今他既然已经感觉自己绝非善类，百般试探，又怎么可能让自己母亲前来醉南枝呢？

除非，谢夫人是自己要来......

想到此处，苏合香立即起身，前往前厅。

若是谢夫人真是自己要来，只怕少不了背后有人指点说道，想让谢长誉与自己彻底撕破表面上这一层勉强还能遮住的纱，可问题是，自己一个小小的香料铺子，究竟哪里露了马脚，招来了旁人的注意，苏合香细细思量着，难不成，是宫中的那位......

“姑娘。”青黛轻声唤道。

苏合香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位贵夫人端坐在黄花梨木案旁，一身紫云宫装，广袖垂地，手端着一盏茶，慢慢品着，端得是不急不慢，周身气度从容自得。已经是年近四旬的人了，竟然仍是饱满莹润，除了眼角眉梢处的细纹，看上去同花信女子也无太大区别。面容温柔可亲，看着便让人有亲近的冲动。

京中曾有传言，说谢夫人年轻时曾是江湖儿女，比武招亲时正碰到南下剿匪的谢老将军，两人一见钟情，后结为神仙眷侣，还有传言说谢夫人武艺高强，就连谢老将军也难敌她全力，不过这后一条并没有多少人相信，毕竟谢夫人一贯娇弱可人，更遑论，谢夫人的嘤嘤魔功在京中难有敌手。

苏合香压下心中万般繁杂心绪，缓步，敛衽行礼道：“谢夫人来此，不知所求为何？”

本都已经做好了承受谢夫人攻势的苏合香却看到，听到她这一番开场，谢夫人却露出了一个堪称慈祥温柔的笑容。

苏合香虽然不明所以，但却突然觉得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