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而在胡仲念眼里,自己的痊愈全是董秀湘的努力照拂。
没有她,便没有他今日的康健。
让他从一个原本已经自暴自弃的人变得如今这般,他单单是感激的话,他就能对着董秀湘说上一大箩筐。
望着董秀湘笑起来的面庞,他的心也就跟着软了起来,“我错过了去年的乡试,想要下一次也得等上个两年了,如今就先慢慢儿把落下的书本拾起来就是了,我对自己读书还是有不少信心的,你莫要担心就好。”
“你这十三岁的秀才我担心作何?你就算是一次不中,还能两次不中?我可没把你当作你三弟那般的废人。等回去了,你就踏踏实实看你的书,至于藏在咱们院子里的间隙,你就都等我慢慢儿逮住就成了。”
反正二房的男主人如今康健,只要万事小心,想来府里的任何人也不敢说轻易动手。
而此外,董秀湘还是有另外一番心思的。
此前她凭借着湖绣赢得了知府大人官眷的垂青,如今她若是上门找了人家宋夫人套套近乎,自然也是轻巧容易,没准儿还能借此成为自己母家势力缺损的弥补,也免得在胡府里招惹不痛快。
总之,在他们小两口子眼里,这回到了湘州,就是和和美美,顺顺利利,不会再有难处。只可惜,想法也终究只是个想法而已。
远在湘州胡府,简直就是他们婚后生活的第一道磨炼。
两人修整了两日才动身去了胡家的老宅辞别二叔和四叔。
二叔见到了许多年未曾见过的大房二侄子,心里欢喜极了,巴不得亲昵地拉着手坐下好生说说话,只可惜家族的规矩摆在那里,他并不敢过分上前亲热。
而四叔则是完全愁苦于人家说的“辞别”二字。这好端端的来养病,怎的就说要离开了?他还没来得及套上近乎,攀上关系啊!
“念哥儿啊,你这怎的就要离开了啊?不是说好了这儿清净,住着舒坦的吗?怎么走得如此急,还没提前知会啊?”
胡仲念带着董秀湘在大堂上先是冲着叔叔婶婶们一拜又拜,做足了辞别的礼仪,“叔叔们,孩儿已经离家三月有余,若是长久顾着自己,而不回到家中侍奉双亲,实属不孝之人了,还请两位叔叔多多包涵。”
“念哥儿啊,可四叔叔瞧着你这模样儿差得还多着呢啊,要不然就还是留在这儿多多休息吧,刚好愈哥儿还能同你做个伴儿啊,他如今也开始读……”
四叔话还没说完,就被四婶推了一把,闭住了嘴。
四婶婶转脸就笑眯眯地凑上来,“念哥儿还是多住些日子吧,如今身子好了,就搬回来老宅子,家里房间多得是,够你和你媳妇儿好生歇息的了,婶婶还有好些话想同你媳妇儿说说呢。愈哥儿没娶媳妇儿啊,我这一个人的,怪闲的。”
董秀湘:你侄儿如今都好端端的了,你们可别拿我做借口了啊。
只见胡仲念不急不慢,缓缓掏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四婶婶,其实是家母的生日临近了,无论我的身子是否大好了,我都该回到府上为家母祝寿,不然仲念实在枉为人子。”说罢他还不忘记弯腰鞠了一躬,“还请四婶包含,仲念若是得了空,必定回来拜见。”
为母祝寿,这是孝道,也是规矩。
四房没有任何理由拦着人子回家给母亲过寿,否则就是逼着人家有违孝道。于是,无论是四叔叔还是四婶婶,两个人都立刻偃旗息鼓,彼此心里头都在后悔,为何当初没有乘胜追击,天天去他们的宅子门口儿等着人。
等作别了长辈们,回了府邸收拾行装的时候,董秀湘才悠然地好奇问道,“婆母的生日将至,官人可想好送些什么。”
胡仲念会心一笑,“送什么寿礼我还不清楚,不过咱们可以慢慢想,因为我母亲的寿辰还有两个多月。”
董秀湘:????你骗他们???
“你就不怕二叔叔和四叔叔记得你母亲的生日,当中拆穿你?”
胡仲念一边儿收着自己带过来的一箱子书籍,一边儿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没法子,谁让他们同我母亲关系都不好,谁都不记得呢。再说,咱们大房根本不会再请他们做寿,所以,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知晓,母亲到底何时的生日了。”
总之,全然是胡仲念动的小心思,深深地套路了胡家四叔,用孝道封住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董秀湘在心里不禁夸赞,“好手段啊,没看出来我相公还是个不弱的角色啊。”
反正,不论如何,这四叔四婶都挡不住即将要回京的胡仲念夫妇。
临行时,四婶婶还紧紧攥着董秀湘的手不愿意撒开,还是董秀湘一边儿笑着一边儿一点一点把她的手指从自己的手腕上掰开来的。
坐上马车走远了,董秀湘撩开衣袖一瞧,手腕上已然红肿一片。
董秀湘:这四婶子手劲儿真大啊!练过散打?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就把她的手抓了过来,紧接着一股子丝丝凉凉的感觉从红肿处传过来。
“呀,官人还亲自给我上药?”董秀湘瞪着大眼睛,盯着认认真真给子涂药的胡仲念,憋不住地一阵坏笑,“呀,官人这是心疼我呢?其实用不着涂药的,你给我呼呼就成了。”
胡仲念没抬头,装作满不在意,可是脸颊上泛起的潮红确实出卖了他,他感觉到自己微微发热,只是把头埋得更低,想要隐藏起来,免得让董秀湘瞧见。
可这哪里逃得过她的法眼?
“官人,你热吗?怎么倒是脸红了啊,还是你刚吃了什么辣的?该不会是又生病了吧?”董秀湘抿着嘴偷笑似的凑到胡仲念的耳朵边儿,悄悄地对他耳语。
当然,这样的举动也只会让我们的胡二少爷更加脸热心跳加快了。
“胡闹!不成体统!”
胡仲念火速伸手一把推开了董秀湘,想要与她保持起距离,可谁知他一伸手胡乱一推,竟然推到了董秀湘的胸口,他觉得手上一软,心底陡然明白了刚刚自己的动作碰到了何处,不止脸颊,就是耳朵也变得通红的。
凭空被摸了一把的董秀湘虽是颇为尴尬,可毕竟她是活过两辈子的,又是曾个现代大龄女青年,这举动在她看来并不觉得有何过分。
手误嘛,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再说嫁都嫁了,这胡家二少爷人又长得俊俏,她不吃亏啊。
“我跟你说话就不成体统了?那官人刚才在这摸我就成体统了?青天白日的,还是在马车里,官人要注意言行。”董秀湘看着这个羞臊到极致的官人,心下十分想笑,忍不住在言语上频频逗弄。
胡仲念索性不言语了,坐到了另外一边儿去,只是把没涂完的药膏罐子丢给了她,示意她自己上药。
董秀湘:这还傲娇起来了?
“官人你不帮我涂药了吗?可是太疼了,我下不去手啊!”她作出衣服委屈状,哭唧唧地对着自己红肿的手腕又是呼呼吹起,又是嘶嘶倒吸凉气地嚷叫着疼,存心就是在撩拨胡仲念。
胡仲念看不下去,听不下去,只好再次坐过来,拿起她的手腕开始为她把剩下的那半边儿涂上药。
董秀湘看着此刻憨傻老实的小相公,竟然浑身暖意浓浓起来,心里头又想起了自己穿越来的那次,那个穿越办事处的主任,很保证地告诉她,她这辈子拿到的时穿越锦鲤命。在此之前她不止一次骂过那个不靠谱的破主任,让她小时候没钱长大了嫁给病人。可如今看起来,她这桃花运确实不错的,这么一个帅气的相公,真是“艳福匪浅”呐。
当然,胡仲念此时此刻可不知道董秀湘心理这些小心思的,否则应该要气得撞墙了吧。
她们避免在路上走夜路和半路投客栈,马不停蹄,日出时分出发,夜深时候到达,就一如他们去益阳县时那般。
原本以为阖府上下应该都已经歇下了,俩人原本想着悄悄地从西侧门儿直接回了自己的康园,可谁知郑氏和胡先业知道了二房今日回家的消息,竟然是一直从晚饭后等到了这会儿。
胡仲念和董秀湘刚下了马车,守在西侧门儿的门房就迎出来,“二少爷,二少奶奶,老爷和夫人在康园里等你们许久了,你们赶快先过去吧,剩下的行李就交给我们来收拾。”
董秀湘不惊讶于郑氏这个深宅大院闲散夫人有功夫过来,反而倒是惊诧于很少谋面的公爹竟然也来等着他们。
经过一天路程的奔波,郑氏极其心疼自己的二儿子,远远看见有亮光朝着康园的前厅进来,她就赶忙迎了出去,“念哥儿啊,念哥儿,是不是坐了一天的车,累得不成了?快去躺着歇歇!”
虽然回来的路程与去益阳的路程一样,但坐在车上的胡仲念已然不是当初病恹恹的胡仲念了,此时他面色上毫无疲态,步子也稳健。
当胡仲念稳稳当当,脚步半分都不虚浮地走到了郑氏身边时,郑氏差点儿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舌头。
几月前,还是羸弱的二儿子,怎的这些日子没见,竟像是脱胎换骨一般?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他当初还没有生半分病的时候。
郑氏呆立在那里,只是呐呐自语式地询问,“这还是我们家老二吗?”
“母亲父亲,孩儿多年来缠绵病榻无法尽为人子的孝道,是孩子的错。孩儿在这儿给你们赔礼了。”
郑氏看着自己担心了多年的儿子健健康康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给自己行礼,这心里头的酸楚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眼泪止也止不住。一瞬间她也忘记了用手帕拭泪,只是任凭泪水流过两颊,伸手去扶起儿子的双臂,嘴上念叨着,“病都好了就好,健康就好,健康就好。”
素日里看着没什么表情的胡先业见了二儿子的康健模样儿,也是心下备受牵动,半分不耽搁地从厅上走近来,好好儿看着老二的脸,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回忆之中,久久都不曾移开他的眼神。
郑氏将他扶起来后,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压着嗓子哭了好一会儿才作罢。冷静下来的郑氏,突然意识到老二的媳妇儿还在旁边儿站着,自己这毫不顾忌扑在儿子身上大哭的模样儿都让她瞧了个干净,那她这个当家主母,为人婆母的,不是半点儿面子都没处搁了?
她慌张地用绢帕擦了擦泪水,又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紧接着就摆出了一幅一贯平日里的端庄体态,“老二媳妇儿,这次都是你照顾得好,我们家念哥儿才能恢复得如此之快,今日你的功劳当属第一的,一定要好好儿赏你。”
说罢,郑氏便吩咐了郝妈妈回去封了五百两金子来送给董秀湘。
董秀湘原本得到的一百两金子,连着贿赂顾大夫的家眷和雇马车,以及在益阳的生活和买药材的,早就花得七七八八了。她之前还庆幸自己一下子能有一百两的黄金,可谁知,这有钱人家的生活真是银子不是银子,太禁不住用了,也就是三个月的功夫,从一个富家媳妇儿又变回了卖鱼女。
这次听说赏给她五百两金子,简直是欢天喜地、喜大普奔啊!
可正当她笑脸盈盈地准备“接旨谢恩”,却被胡仲念一把给拉到了他的怀里,“母亲,天色不早了,有什么事儿咱们明日再说吧,我虽然不累,可娘子还是有些劳累的。这些日子她照顾我也辛苦些。”
郑氏被儿子猛然打断,神色一滞,很快又缓过神来,“啊,好好好,你们先休息,是娘今晚太高兴了,明日咱们再好好儿说话,你们快好生歇息吧,歇好了再来娘那儿。”
胡仲念行了礼,又说道,“那我们明早就不去陪母亲父亲用早饭了,我们晌午再过去。”
董秀湘:我可以睡懒觉的意思了吗?
郑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胡仲念就又行了一次礼,搂着董秀湘回了院子去了。
胡先业瞪了她一眼,哼斥了一声,“非不该说什么,你就说什么,活该。”
董秀湘被胡仲念搂着进了屋里,满肚子狐疑和不满,“你干嘛打断刚才我和夫人的对话啊,她要赏我五百两金子的!你知道能买多少东西?”
不提及此事还好,胡先业的气本就是已经消了一半儿,可冷不丁又听闻此事,他竟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了,手臂上用了力气,径直将董秀湘给扔到了床榻上头。
这一扔一摔,董秀湘觉得自己胃里翻江倒海,被摔的七荤八素,心里还有点想念那个以前病歪歪没力气的胡仲念来了。
可还没等她开口,一张俊俏的面庞就贴了过来,压得她呼吸急促。
胡仲念的声音从她的上方传过来,“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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