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2)
夜色越发昏沉, 一点惺忪的月光, 也被乌云沉沉隐没。
沈西窗看过天色,灌了一口烈酒驱寒, 随手递给身旁的巡卫,一人一口, 往后传下去。
“天色不好,要是再下雨, 就更难寻踪了。”
谢缜面如深潭:“这伙贼匪,本就善武, 都是军中出身, 十分老练。还有这伙军匪流窜到山阴后,吸收的一部分, 都是当地的地痞流氓头子,熟知地形, 善于隐匿。这两伙人夹杂在一起,能守能攻, 我们之前寻摸了一个多月,都没能找到老巢, 今夜哪能那么容易?”
他自嘲一笑, 语气淡淡,对沈西窗道:“我去杏花酒庄了。”
说完,已急转马头, 身形如电。
千钧一发, 沈西窗一把抓住他衣裳, 整个人都差点趴在他马上去了:“你别去了,我去!”
杏花酒庄之前便有传闻,一老妪之子,投身贼匪之中。几名庄户声称见到他暗夜回家送米送粮,还曾经绑了这老妇送到山阴县衙之中。
沈知县和沈西窗将此事极力压下,只说证据不足,安抚老妇弱童,送回了庄子里,还严厉告诫,不得闹事,不得迁怒。
可如今,谢缜却顾不得了。
姜家姑娘被抓,关无衣那混账玩意儿,还放出那种话来,怎能不叫人心急如焚?
沈西窗:“你留下继续找,我带几个人过去,擒了那老妇过来。”
谢缜冷笑:“那妇人极老,垂暮之年,可怜至极。那孩童又极小,孱弱一团,沈西窗,你能舍得下心?”
沈西窗抿了抿唇,涩然道:“事态紧急,顾不得了。何况,我只是将人请来,配合一二,应当……是伤不到的。”
他本是军人,保家卫国,戍边护民才是本职,早已印入骨血之中。
谢缜挣脱开来,策马远去,声音已在风中:“你留守此处,我做了什么,你只当不知道。”
杏花酒庄就在城外,离他们搜寻的山林不过两炷香丨功夫。
谢缜轻骑快行,只带了几个亲信随从,很快便到了庄子里。
今夜风声扣窗,那老妇怕幼儿寒冷,将所有被絮衣裳都裹在床上,祖孙两个拥在一处,正在好眠,只听门外窸窸窣窣的响动,还未回神,门已洞开。狭窄的小屋里,挤进来数个冷面汉子。
老妇人将孩子藏在身下,慌忙起身,作揖拜倒:“英雄贵人,我这家中一贫如洗,没有半分钱财,求英雄饶命!”
谢缜见老妇衣裳整齐,作了个请,让她下床。
老妇人连滚带爬的下来,自以为将孩子藏的严实,那领头一人,生的是玉面风仪,却行凶神恶煞之事,伸手进褥子里一掏,就将仍旧沉睡的孩子给提了出来!
老妇吓的要疯,噗通跪下,一声都不敢吭。
谢缜语气平淡可亲:“老婶字,我问您几句话便走,不伤您和孩子分毫。只求您有话便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免我——徒增杀孽。”
说着,将那孩子倒拎着,一手抓着他的脚脖,脑袋却垂挂在恭桶之上!
十几个月大的婴孩,正是贪睡,本能的往上蜷缩着身子,兀自好眠。
老妇人哪敢吱声,双手上前,恨不得去抢回孩子:“英雄只管问,我不敢不说实话的。”
“婶子,听闻您有一独子,投身了城外的绿林‘关家军’,可是真的?”
老妇人恍然大悟,这才得知今夜无妄之灾的来源,垂泪点头。
“他来给你们祖孙送过银两米粮?”
老妇人再次点头:“也不多,孩子还要喝羊奶,什么都要钱,米也只够孩子吃的。”
谢缜怜悯叹息:“怪不得仍旧如此落魄。只怕是他虽有些银钱,也不敢都给你,怕给你祖孙招祸。这世上,哪就有不透风的强呢?”
这话真是说到老妇人心坎里了。
她已老了,要为儿子操劳,要精心抚养孙儿,这其中的心酸只有自己能体会。
谢缜问:“这是他的孩子?”
老妇人不断抹泪:“大人,孩子小,不懂事的。什么都不懂的,我会好好管教的。”
“那他可曾对你说过,关家军究竟藏身何处?那么多人,是怎么都藏在山林之中的?必有老巢吧?在哪个方位?”
老妇不断摇头:“他一回来,我劝他改邪归正,他就不耐烦,怎么会和我说那些……”
话没说完,谢缜手往下沉,孩子头已经落进桶里,眼看就要碰到水了。
老妇人喊道:“我是真不知道!大人,您逼迫我,就是把我们这两条命都送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谢缜硬下心肠,手腕下沉,孩子突地发出一声哭喊。
老妇人尖声叫起来:“他给我一个物件,说是有什么危险,点燃他就来了!”
话说完,谢缜急忙将孩子提出来,亲信接过去,七手八脚把孩子给收拾干净了。
谢缜拿到焰火,指挥两人将老妇和孩子连夜送回城中,好生照看起来。
这贼匪一片孝心,留了焰火在此处,谢缜方才不虚此行。
照老妇所说,站在高处将焰火朝南放出后,不到半柱香丨功夫,马蹄声响,那贼匪来了,推门进屋后,暗处看不清楚,只以为坐在床榻上的,就是自己老娘。
“阿娘,是孩子又病了?你先忍一忍,今夜我们关大将军大婚,要娶城里的大家小姐做压寨夫人。我手脚勤快,口舌伶俐些,肯定会多给我些赏钱……”
火光燃起,床上那人立起身来,露出一张堪比玉面阎罗的脸,冷冷的问:“关无衣那混账,他敢娶谁?”
这贼匪只是个游手好闲的庄稼汉,哪里见过这种真刀真枪的阵仗?半个回合就被压在地上哇哇怪叫,又因老娘幼子都在人家手上,不得不哭哭啼啼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在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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