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棋局(2 / 2)
说着,黛玉忽然想起来,被忘在后头的林祁和阿翡来,忙向后看去,楚元昭伸手挡住黛玉的眼睛,笑道:“果然情投意合的人,审美眼光也相同,我一看到那只白团子,就觉得它像妹妹,妹妹也觉得它像我,这大概是心有灵犀。”
两人挨得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打在耳畔,烫得黛玉耳根泛红,用力推了一把,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什么情投,心有灵犀,你不要胡说,再惹我,我就恼了。”
楚元昭不语,只是含笑望着黛玉,黛玉被他看得脸颊绯红,又退后一步,觉得离楚元昭更远了些,才安心。
忽然,黛玉仿佛想起来什么,向前张望,问:“阿翡和祁哥儿呢?”
周遭人等十分无语,等你们两人想起来,怕黄花菜都凉了,幸亏这是在宫里,而不是在宫外,否则,两孩子被人拐了都不知道,还有殿下您能不能不要调戏林姑娘了,没看到林姑娘脸都红了吗?想再被浇一壶茶吗?
王全安垂手道:“林二姑娘和林少爷到后院去看小鹿了,请林大姑娘不必担心,小的们会照顾好林二姑娘和林少爷。”
楚元昭揶揄黛玉:“你怕什么,在宫里他们还能迷路不成?”
黛玉横了楚元昭一眼,转身就往后院走,才到半路,就见阿翡和林祁回来了,阿翡抱着白团子,林祁抱了个小黑狗。
白团了见了黛玉,挣扎着就要往黛玉身上扑,黛玉吓了一跳,楚元昭忙把黛玉挡在身后,瞪了眼白团子,白团子全然不知畏惧为何物,哼哼唧唧乱叫,楚元昭咬牙,和山中那泼猴一个臭德行,谄媚!
黛玉摸了摸它的头,笑道:“挺可爱的,只是。”说着,语气忽然有点失落,也不知道山中那群猴儿和小白怎么样了,怕也再难见了。
楚元昭摸了摸黛玉的头,安慰道:“以后,我带你去看它们。”
黛玉神色不善,林祁心中笑得小人直打滚,直男哎,真笨,比我这个理科生还不会哄女孩子。
楚元昭一脸茫然???
阿翡忍笑忍得实在辛苦,在旁道:“殿下,姐姐你才摸了白团子的头,你就去摸姐姐的头,你是在哄姐姐吗?”
楚元昭这才明白,轻笑,心想小时候是挺像小狗的,胖乎乎的,就是长的精致点。
居然还笑,黛玉扭头就走,懒得搭理他,楚元昭追上去,拉着黛玉的手解释道:“我不是觉得妹妹像小狗才笑的,因为想笑就笑了,和方才那事没关系。”
黛玉还是不理他,垂头往前走,楚元昭无奈道:“我像小狗,我像,总行了吧。”
“又胡说八道了,”黛玉嗔他,眼珠咕噜一转,问:“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楚元昭头皮发麻,又是这个,认真而仔细的打量了番,才说:“别致,新颖,好看,很好看,穿在妹妹身上再好看不过了,别人都不配穿这个。”
楚元昭决定以后少逗黛玉,傻姑娘近来脾气愈发大得很,若是再有什么话传出去,黛玉是无妨,世母定会恼的,拘个黛玉一年半载,不能相见,都没地说理去。
“言不由衷,虚伪”,黛玉貌似并不满意。
楚元昭两手一摊,无语,这还让不让人说话了,说得好听就是虚伪,打趣一句就要恼,傻丫头长心眼了?难道是在捉弄自个?
楚元昭狐疑的盯着黛玉,黛玉有一丢丢的心虚,稳住,气势不能输,一定要维持住不高兴的脸色,要不然,又输了,黛玉暗暗给自个打气。
好在,似乎唬弄了过去,没看出什么来,走了两步,楚元昭悄悄在黛玉耳边说:“妹妹,唬人不到位,你笑了。”
黛玉下意识的摸自个脸,抬起手来,惊觉自个被骗了,追着楚元昭就要打他,楚元昭快走两步,大笑道:“我逗你的,果然上当了。”
黛玉不想说话................脸都被丢尽了。
坐在廊檐下喝茶时,黛玉提起路上遇到的事,楚元昭笑吟吟的,每次见了黛玉,楚元昭的脸上,无时无刻不在笑,眸中璀璨的笑意,犹如夜晚明亮的星辰。
黛玉重重搁下茶杯,加重了语气问:“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整天就知道笑笑笑。”
楚元昭摊了摊手,捏住脸颊上薄薄的肉皮向下拉,可怜兮兮的说;“笑也不能笑,那也不能整天拉着脸吧。”
黛玉瞬间被逗笑了,笑得花枝乱颤,一个不留神,杯子被打翻了,裙角浸了丝茶迹,黛玉皱眉,抱怨道:“每次来,总要有点这样那样的意外,真麻烦。”
楚元昭取了个盖毯来,无辜的说:“明明是你自个没注意,又要怪茶杯,还要怪清宁宫的风水,古语诚不欺我。”
黛玉没好气的接过盖毯,恶狠狠的瞪着楚元昭,清丽的两颗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在说,你敢说出来试试?
楚元昭极为知情识趣,麻利的闭紧了嘴,只是那耸动的肩头,时不时沉闷的低笑,在两人对坐的暖亭内,犹为刺耳。
黛玉咬了咬牙,真想再泼他一壶茶,淡定,要淡定,想想写百遍清心咒时手指的酸痛。
楚元昭见好就收,重新为黛玉换了杯茶,慢悠悠的说:“我知道妹妹是聪明人,这样低端的小手段是不会上当的。”
“啧,谁要你说这个,我是奇怪,你说什么样的人,会布这样的局呢?而且用这样世人皆知的寻常典故?”黛玉皱眉看杯中茶叶舒展起伏。
“天下人那么多,时刻去琢磨他人的想法,岂不累死,理他呢。”楚元昭漫不经心的道。
黛玉又想了会子,始终不得其法,忽然问:“兵部饷银亏空的案子,快要结束了吗?”
楚元昭挑眉,纳闷的说:“你怎么知道林世叔再疼你,也不会随口把朝廷大案往外说罢,况且他在工部,并不清楚案情。”
黛玉得意的说:“我自已猜出来的,前两日我在外祖母家,见到一位表妹,史家的姑娘,并不难猜呀,那位表叔从官以来,一直就职兵部。”
楚元昭了然:“史鼎,我见过此人履历,不过寻常,倒是他那位兄长,是个能干人,是被怀敏太子一手提拔的。”
黛玉有些感伤的说:“那位表妹是史家表叔的遗腹女,未出生时,那位表叔便仙逝了,表婶也追随而去,倒是史家表妹难得,心胸开阔,其性豁达,虽身世坎坷,却极为难得。”
“凡这样的人,必有其不足之处,只是一时未能尽知罢了,世间经历坎坷的人,要么对世间怀有悲悯之心,要么对世间怀有憎恶之心,你不要总是取其优处,无视其短,你待其一片赤诚?她待你呢?”楚元昭很不客气的说。
黛玉不高兴,冷笑道:“什么话,到你口中也说不出个好来,看人看优点怎么了?我又不和人亲密无间,不过是亲戚情份,或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投契就近些,失和,就离远了些,难道,这也有错?难道我整天只能和你顽,只能和你说话,要和除你以后的所有人,不论男女都要保持距离?”
楚元昭百口莫辩,千古奇冤,顿了顿,干巴巴的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黛玉背过身,气呼呼的,左脸写着不高兴,右脸写着生气了,楚元昭叹了声,半跪在黛玉面前,紧紧握住黛玉的手,低声下气的解释:“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绞尽脑汁,脑海疯狂转动,整理语言,琢磨着怎么哄黛玉,却不想,黛玉竟开口了,理直气壮的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但我仍然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了。”
楚元昭一脸不可思议:这样也可以的?不高兴了,就发脾气,一点都不可爱,骄纵蛮横的姑娘,会嫁不出去的!!!
黛玉忽然笑了,她的笑犹如冰天雪涯中的一抹春草,犹如炎炎夏日中的一丝清凉,娴雅如水,衬得世间百花之团团锦簇,黯然失色。
楚元昭不觉看愣了,他茫然的想,这大概便是寻常百姓所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转念又一想,黛玉本就花姿仙貌,西施也及不上,黛玉无一不好,便是发脾气,耍性子,恼人,也是世上最好,最可爱的。
黛玉被他盯得面红耳热,推他一把,软软糯糯的说:“哥哥,你好好坐着,我们说话儿。”
楚元昭无奈的摇头,捏了捏黛玉的小脸,这丫头,一会是风,一会是雨,真拿她没办法。
黛玉拿手搓了搓脸,察觉到脸烫,飞快的把手放回膝上,想了想,还是不妥,下意识把手藏到身后。
楚元昭已理好心神,见她害羞,只觉好笑,却也不揭穿,自顾自饮茶。
待心定了,旖旎的氛围彻底散了,黛玉方觉得自在了,她笑道:“我知道哥哥见多了人心叵测,也知道这世上小人难防,但也不必见了个人,就给人扣个帽子,大伙又不是圣人,都有各自的品性,我和哥哥不同,我又不爱结交外头的人,只亲戚家的姑娘们来往,祖母说我还小呢,不必顾虑太多,开开心心做个闺阁的女儿家就好了。”
“不小了,明德太后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生子了。”楚元昭冷不丁说了句。
黛玉没回神来,愣了,等回过神来,小脸耳根脖子红透了,胸口微微起伏,终是气不过,站起来狠狠拧了楚元昭一记,阴恻恻的威胁:“还敢不敢再胡说了?”
楚元昭无辜兼语重心长:“我并没有说谎,也不是胡说呀,说的是实话,妹妹不喜欢听,我可以不说,但你不能污蔑我胡说八道。”
黛玉磨了磨牙,这个嘴欠的,她真想一口咬死他,太招人恨了。
黛玉跺了跺脚,终是没狠下心,咬死楚元昭,只是太气了,气得她都不想生气了。
楚元昭.............始终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催促道:“妹妹,快说呀,我还没听你说完。”
黛玉哀怨的盯着他,幽幽的说:“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好累。”
楚元昭失笑,问黛玉:“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周介甫小哥哥到哪了?”
黛玉有气无力的说:“不想知道,我不想听你说,你除了逗我,就是逗我,你很开心,我一点都不开心。”
楚元昭大笑,剥了个蜜橘,递给黛玉,笑道:“妹妹真的是太冤枉我了,以此橘赔罪。”
黛玉摇了摇头,不接,楚元昭微微前倾,送到嘴边,黛玉别过头说;“不想吃,气都被你气饱了。”
“吃吧,吃了我告诉你周介甫到哪了?”楚元昭循循善诱。
黛玉警觉的盯着他,压根不上当,哼了声,不客气的说:“人家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和人家信里说什么嘛,偏不告诉你,你肯定看到信了,但你不认识吧!”
被揭穿的楚元昭毫无尴尬之色,收回手,把橘子塞到自个口中,装模作样的砸了砸嘴,意犹未尽的说:“真甜呐!”
黛玉嗤笑,把一盘密橘都给他剥了,笑吟吟的放到面前,用分外温柔造作的口吻说:“吃吧,楚哥哥这些都是你的。”
说完,黛玉和楚元昭不约而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楚元昭更是目瞪口呆,黛玉摇了摇头:“果然柔弱不是装出来的,太虚伪了,令人反胃。”
楚元昭哭笑不得的问:“你从哪学来娇滴滴的作派?”
“在江南的时候,有位晋中的官员,她家的女儿,说话行事矫揉造作,无端令人头皮发麻,满屋的闺秀都很不喜她,却不好明面上失礼,而且,她还裹了脚,略走两步,就撑不住,我们去游园,她只能在屋里呆着。”黛玉拍了拍胸口,仿佛又看到了那可怕的场面。
“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这种折磨女孩家的陋习还有,□□当年可是杀了十余位江南富商,才把这股陋习遏制住,百余年,就有人忘了。”楚元昭神情冷漠。
黛玉不想再提起此事,略过此话,问楚元昭:“你方才是不是让我提防薛家的大姑娘?”
楚元昭的眸中满是赞叹,笑问:“你怎么知道?”
黛玉学着楚元昭挑了挑眉:“很简单呀,大舅母是极度聪明理智的人,杜家门规森严,外祖母最疼爱我母亲,唯有二舅母和我母亲失和,薛大姑娘是其内侄,王家没有合龄的女儿,能拿得出手也就薛姑娘了,三表妹本来是最合适的,但三表妹精明能干,如今摆明了依附大舅母,只有薛姑娘身份最卑微,地位最合适,容易被人利用。”
楚元昭含笑道:“话都被你说完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黛玉眉目之中掠过一抹讥讽,冷笑道:“哪有事事如意的,那位薛姐姐是位聪明人,任是无情也动人,如今不过被世事困住了眼界,待有朝一日,跳出这牢笼,才能看到天地之大,世间之阔。”
楚元昭递了一块海棠酥,黛玉接过,楚元昭笑道;“世上的事,大抵如此,下棋之人,轻看棋子,殊不知,自身亦是身处棋局之中,而不自知!”
“那哥哥你呢?”黛玉忽然抬头问,眸中似笑非笑。
楚元昭拨弄着棋子,敲了敲茶盘,发出金玉清脆的声响,笑道:“我自然也身处棋局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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