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涉世（三）（2 / 2）

他俩凑到一起研究唐顾我这次出门带了多少种型号的天枢，木疙瘩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理它，便抬起自己的八只爪，横行霸道地从两人腿底下钻了出去。

冼血坐在舱外，一边分心听着船篷里的动静，一边出神地看着江面。忽然长腿一重，被周愚的偃甲撞了个正着。

冼血拎着木疙瘩的头把它提起来，这八爪怪的长腿在空中乱蹬，张牙舞爪，十分慌乱，恐怕是吓得狠了，不从哪里发出声来：“滋儿哇！滋儿哇！！”

冼血：“？？？”

冼血：“你干什么？”

八爪怪：“滋儿哇！滋儿哇！”

冼血眯眼看了看他的材质：“你是铁木制的，没有防水层，沾水就废了，你试试。”

“滋儿哇！”

“那你去吧。”

说是这么说，冼血提着八爪怪的手却没松开，掀开竹帘走进船舱，见周愚和唐顾我头碰头挤在一块，不由皱了皱眉。

“周兄，你的偃甲会叫啊！”唐顾我回头看到冼血，连忙迎上来，对着他手上的木疙瘩大惊小怪，险些被它乱蹬的爪子挠到脸。

冼血把八爪怪递给周愚，收手在腰上擦了擦：“船小，别让它乱跑。”

这木疙瘩在主人手上倒安分了，八只脚伶仃垂着，像只晒干的章鱼。周愚十分干脆地抠掉了它的蟒铃，叹气道：“说起来也怪，我做了许多偃甲，只有这一个会动。不过它一动就经常停不下来，还吵人得紧。我不敢放它在家里乱跑乱叫冲撞长辈，平时都是这么放着。”

冼血偏头，默不作声地想：倒是与你很像。

“我倒觉得很有趣。”唐顾我在一边道，“它有名字么？”

周愚：“没有。我听说唐门偃甲都不起名，就学着叫它小十六，是我做出来的第十六个……哎，说起来，你的偃甲有名字，穿衣服，还有面金虹甲，倒是和传闻中不一样。”

唐顾我道：“冼血的名字不是我取的。”他想了想，又道，“我看你的小十六是分脉上有点问题，才会行动冲突。左右船上没事可做，我帮你改改，你看怎样？”

周愚抚掌：“那感情好。”

他在博雅香门第中偷学偃甲，全靠着一两本古籍和市面上买到的次等材料闭门造车。真正的偃师如何工作，他空想不出，这时自然求之不得。更何况唐顾我是唐家门主，唐堡主唐轲的嫡传。周愚在临江守株待兔数天，见到相像的江湖人便上前搭讪，可算是不负一番苦心。

周愚半路出家制出的机关，对顾我来说就像玩具似的。他不用工具，随手拆掉看了眼结构，便开始重新布脉，让冼血在旁边帮手，捡些特别基础的知识给周愚说了说。

周愚只恨手头没有笔墨好记，这时也不希望小船早些靠岸了，只想从临江到留山，最好能久久地走上十天半个月，先让他跟顾我好好交流一番感情再说。

唐顾我打好线路，便让周愚操作，自己学着唐轲教他时的样子在旁指导。十六不仅被重新分了脉，身体也略微成形，关节都用青铜包上，不再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颇有些似模似样。

周愚重新嵌上蟒铃，十六八爪着地，明明还是颗木疙瘩，给人的感觉却大为不同，隐隐约约透出丝稳重的气场来。绿豆似的小眼一轮，和唐顾我四目相对，半晌，不知浑身上下从哪里，发出一声雄浑的沉吟：

“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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