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燕羽（二）（2 / 2）

“你总是脸红，在想这个？”

他这一句话简直突如其来，唐顾我猝然一愣，便要否认，偏偏刚提气又觉得百口莫辩，嘴型还没撑圆，就自己给抿回去了，气得好笑，抬手啪得一下把面具拍回他脸上：“瞎说什么。”

他下手没轻没重，冼血鼻梁险些被他拍断，无辜得很，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

唐顾我这时反而不再脸红，看着他那张简陋的面具，心里忽然有些惆怅地想：我何必看上一具偃甲，还不如喜欢木头。

然而真要去找一截像这样顺眼好看、温柔款款的木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认真地胡思乱想，冼血冰凉坚硬的手指已经贴到脸上：“那是怎么回事，你病了？”

顾我面无表情，跟他面对面瞪眼，没好气地道：“是啊！病得不轻，脑子都进水了！”

好在冼血没有真的木到家，还知道不需把他倒提起来控一控水。闻言，只是用拇指轻轻拂过他脸颊，好像还笑了一笑：“生气了？”

亏他还有点眼色，比起木头还是强的。唐顾我把脸搁在他手心里，叹了口气，只得认了，摇摇头：“没有，算啦，走吧。”

他恹恹地站起来就走，冼血显然对这事耿耿于怀，还想再问，但毕竟是具偃甲，本能服从主人的命令，仍然替他开门去了。

那领路的小童正蹲在门口捡叶子玩。栖梧山庄里遍植枫树，还未到深秋，枝叶已经微微染红，唯独燕浔这一个院里种的是竹，幽雅静谧，庭中的那一丛周围绕水，一直引到廊下。小童带他们顺着游廊走，透过竹影，模糊看得见一具秦铠，黑甲执刀，如一座雕塑守在门前。这好像是燕浔院里唯一的一具偃甲，顾我不免多看了几眼。

“那是我的书房。”

燕浔和周愚正来迎他，燕浔顺着顾我的目光看去，温和笑道：“山庄里的秦铠都以秦将命名，它叫章邯。”

“好威风！”唐顾我将眉梢一挑。

燕浔比他们小两岁，和周愚站在一块，衬得身量极其单薄，因为个头不矮，反而越发显得瘦削。他在腰间悬了一管白玉笛，便像佩剑一样，用手扶着笛柄，指节几乎同玉笛一样颜色。

燕浔：“书房里都是待补的旧籍，没什么好看的。唐兄如果觉得闲了，倒是可以随便进去翻一翻。”

顾我应了声，那领路的小童跑到他们前面，牵着燕浔的衣带，要他们跟在后面走。周愚在一旁道：“我听说燕家有许多残卷孤本，缺损不全，原来这些年就是你在四处搜集整理？竟也不觉得麻烦。”

他毫不见外，亲密地揽着燕浔的肩，燕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摆手道：“都是家里从前剩下的藏书，现在燕家只有我还在修习炼魂，还是从书上摸索。顺手补缺，也只是不忍心前人的心血白费罢了。”

顾我有些惊讶，燕家的少爷最后竟还要从烧毁的书册中自学家传之法，看来栖梧山庄的炼魂术是真的快要失传了。

周愚却大呼小叫道：“你做着栖梧山庄的少爷，不学制甲，非去研究这些东西。简直暴殄天物，咱俩换一换，你到荆州去编书去吧！”

顾我道：“怎么，换你来开封做燕家的二少吗？那你的十六得改个名字，起码得叫王翦。”

十六像只倒挂在周愚腿上的蝙蝠，闻言上身拱起，乌溜溜的眼睛两边看看。

燕浔艰难地忍住不笑：“山庄里每天卯时讲课，巳时讲武，周师兄你快去听两堂课吧。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王翦。”

周愚一直坚信自己天资卓越，只欠名师点拨便可一举成名，是以压根没听出他在打趣。但他想学偃术的态度确实十分端正，比以前在还要积极，燕浔拿他没法，只好迭声答应明天一定安排他去听课。

三人边走边说，穿过月洞门，正撞见一个带着秦铠的山庄弟子走过，步履匆匆，只停下来向燕浔行了礼。偃甲脚步声远去，唐顾我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问燕浔：“我起先就想问，你这个年纪，还没配甲么？”

燕浔一愣：“配了的。只是……”他难得露出点少年生动的表情，惭愧地挠了挠脸，“前两天拿他试魂，出了岔子，所以没带在身边。”

周愚奇道：“你拿秦铠试魂？”

唐顾我也很惊讶。他知道金蟒血出世之前，都是用魂力为偃器注灵。但魂力不像内力源源不绝，注魂是极其耗人的方法，因此便有人通过炼制垂死妖兽的兽魂，驱动机关、注造器灵。不过不管哪种魂力，都难以驱动大型机关和过于精密的人形甲，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燕浔袖手道：“我在前辈笔记里读到一种方法，生取强大妖兽的魂魄，再凝炼注入机关。”

顾我和周愚都皱了眉：“整只妖兽的魂魄，这怎么可能？”

燕浔颓丧道：“确实不可能……魂力不经几番淬炼，妖兽死前的本能和记忆格外强悍，又是生离肉体，简直怨气冲天。怪我太莽撞，没按笔记中所说的用在云车上。现在白起坏得厉害，还不知道能不能修好，这样的妖魂也找不到第二只了。”

周愚不禁咋舌：“你可真舍得。”

他想了想，忽然被自己逗乐了似的笑起来：“原来妖魂离体，还能保有原来的本能。十六这么点大，也用不到什么好的，逮只兔子的魂塞在里面，他会不会吃草？”

“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