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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剑心(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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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我无端生出一种物伤同类之感。好像却邪断水、燕浔,他们都很辛苦。周愚上面有兄弟继承家业,自己仍然如同束缚在笼中,十分苦恼。唐顾我发愁地想:叔父呢?叔父当年也是这样么?我呢?我怎么办?

唐家堡外的种种对他来说都是如此复杂而难以理解。可能是因为和人相处的时间太少,而和偃甲相处的时间又太长,他的眼界尚不开阔,共情力倒是已经成了职业病似的强,自寻烦恼起来十分顺手。

顾我坐在断水为他们准备的房间中,撑着腮思考今天见到听到的事。一直等到夜晚,冼血披着星光回到院中,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他拎着小小一个食盒,进门来后,先摘了面具,而后接住扑上来的唐顾我,亲了亲他的头顶。他的小主人挨挨蹭蹭,在他怀里一通乱撞地拱了拱,才好像方才没有忧思苦想半天似的,快乐地去翻他带回来的宵夜。

冼血不知哪里来的法子,在任何地方都能给唐顾我找到吃的。剑雨阁算半个灵修,讲究过午不食,厨房晚上只给客人送了一盒精致好看的素膳。唐顾我喜辛喜油,吃这寡淡的晚饭吃得直想摔筷子回家,从此不跟他们玩了。掀开盖子,发现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一碟蜜糖桂花藕,底下盖着一笼蟹粉包子,顿时心情大好。

“问到了?”他捡起筷子并齐,抬头道。

冼血帮他将碗端出来,顾我一路追着他在碗里挑鸭血,往嘴里送。冼血淡淡道:“陆英航确实是邵凌剑童,两年前,他报给邵凌,在平鹭岗附近看到逃窜的鬼凝钩下落。平鹭岗距小橡镇仅有半天脚程,离天霜派极近。”

唐顾我一摸碗沿,被烫得缩了下手:“唔?”

冼血解释道:“天霜就是被他屠戮的那个小派,邵凌下山后,小橡镇也全户惨死,像他所为。”

这是两年前,剑雨阁剧变之始。阁中弟子虽然不愿提起,平时喜好追逐世家名侠每一点风吹草动的江湖却早已传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唐顾我一皱眉头:“好像从没听过。”

“是个徽州边界的小派,不甚入流的。”冼血斟酌了一下,似乎不知该从何讲起,最后想了想,还是把故事讲回开头,“邵凌父母都是游侠,无门无派,他年幼时跟着父母行走江湖,到过小橡镇。”

唐顾我趴在桌上吸溜吸溜地喝汤,包子皮薄如蝉翼,裹着丰盛的汁水,甜藕软糯,散发着清香,他的胃一下子温暖起来。冼血坐在桌边,简洁地为他补全了剑雨阁的所有旧事。

他说得并不确切,因为邵凌的父母死在了小橡村,他的童年到此戛然而止。

从百余年前开始,江湖便以世家、门派为强,享誉江湖的大侠名士,不是有一个显赫的姓氏,就是出自光辉耀眼的师门。游侠散修在江湖中的生存空间极其狭窄,只能以做门客、杀手、护卫等维生。以太行山为界,东南多有妖异,于是除祟也算是游侠寻求生计、招揽名声的重要途径之一。

小橡镇外有座十里八乡供奉的祠庙,接受献祭的,却是食人作乱的脏东西。邵父邵母行走江湖时路过此地,经过一番查探后便决定将其斩除。他们此前在江湖上一直籍籍无名,武功术法想来并非翘楚,打败邪妖后亦身受重伤。年幼的邵凌迷茫失措,一身血衣,跑回小橡镇挨家挨户地求助。

他淋淋沥沥地滴着一地父母、妖兽的血,在每一间房前敲门。小橡镇的人向他们透露神灵作祟的时候开着门,目送他们前去镇外后山的时候开着门,如今却紧闭门户。他们对这些只会终日打打杀杀的游侠本就不信任,多半还对索要祭品越来越多的神有着犹豫的迷信,或者害怕被连坐报复,而将血人似的邵凌拒之门外。邵凌在医堂的门前跪了半个时辰,最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邵凌父母亡故之后,手上只有一只吞月猫妖的妖魂,在徽州一带辗转流浪,最后被天霜派的人看中带走。

徽杭兴商而不兴武,正处在金陵、九江的势力交界,天霜派说是一地镇守门派, 其实更像个势头颇大的野鸡道观。江湖传言之中,邵凌一进门派,便遭了嫡系师兄弟冷眼,在天霜派的几年苟且渡日,如同一条捡来的野狗。直到他十一二岁,已经长成半大少年,才处心积虑地找到机会从天霜派脱身离去,毫不犹豫地一路孤身北上,去闯剑雨阁的入山剑阵。

邵凌在此以前,不曾有一天正经学过剑术武功。多数弟子在十五岁左右接近成魂铸剑,他十二岁孤身拜上剑雨阁,年纪委实太大,连剑童也做不成了。但少阁主卓霄前去查看剑阵异动时,一眼就看中了这倔强少年的灵资,向父亲举荐后,卓谨之同样慧眼,按下阁中议论,直接将邵凌收做了自己的亲传。

卓霄年纪轻轻,识人的眼光实在老辣。邵凌的确是江南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在卓谨之教导下,短短两年间便剑法修成,铸得容波剑,在江湖中声名鹊起。凌光剑内熔炼的,便是当年害他家毁人亡的那只吞月猫妖。

唐顾我已经将夜宵都吃完了,咬着筷尖,听得入神,冼血缓声道:“有人说他之所以剑灵生魔,一是因为进益太快,凌空建阁,固然风光一时,稍有不慎便会跌落深渊。二是因为剑灵凶恶,与他怨入骨髓,极易造成反噬。”

唐顾我喃喃道:“但剑雨阁弟子并不这样想。”

冼血点头:“是的,因为只有阁中弟子知道,陆英航的身份敏感,他将邵凌引向徽州,也太过巧合,难免使人联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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