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渡灵（一）（2 / 2）

冼血端详道：“这山有古怪。”

“幻阵里没有古怪才怪呢，”唐顾我道，“先走着再说吧。”

他心想最多不过鬼打墙，爬山爬一晚上罢了，谁知道一路攀登竟然十分顺利。石阶上干净平整，显然时常有人在此走动，两人不一会儿便行到半山腰处。

唐顾我微微喘息，驻足道：“看到山门楼了，牌子上写的什么？天……霜……哎？？”

“这是天霜派？！”他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睁大眼，回头看了看他们一路走上来的山路，“怎么会是天霜派？”

冼血提醒道：“这是幻阵里……”

唐顾我想起来了：“哦对。”但一个转念，又有点担心，迟疑问道，“那吞月神祠还在上面吗？”

冼血安慰他道：“一定在的。”

“可这太怪了。而且一路都没遇到人。”唐顾我拧着眉头，仍然十分不安，“是因为我们进来的时候被传到了最远处吗……我看河对面好像模模糊糊的，应该就是大阵边缘。”

冼血静静听着，忽然道：“刚刚要是进房里看看就好了。”

顾我没想到他还在对这事耿耿于怀，哭笑不得道：“胡闹，幻阵里不能乱闯，万一你要推的那扇门就是死门，怎么办？”

冼血仍然很固执：“也许里面有人。”

唐顾我一哂，忽然有点后悔。小的时候没有跟叔父多学点东西，唐轲教授的奇门遁甲之法，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当时都干什么去了。

可能都在琢磨怎么才能把冼血的右手修好吧……顾我又把锅往冼血身上一推，愁眉苦脸地想，现在想要破阵，只能来硬的。

两人经过天霜派的山门，继续攀爬。越向上去，山路越窄，石阶越陡，前后都是迷茫的白雾，唐顾我觉得自己简直像在一片梦境里乱走，也许在石阶尽头就会看到邵凌入魔当夜的景象，他杀了整个门派，想必当时情形一定如同血海地狱。

谁知快到山顶时，唐顾我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好像这截山道正是他们几天前刚刚走过的。

他们从小橡镇的淡月山脚向上，经过了天霜派的大门，最后回到了……剑雨阁？

唐顾我面无表情地望着剑雨阁山门，觉得哪怕进去看见唐家堡自己都不会再惊讶了。这幻阵简直跟条破布一样，缝缝补补，一截一截的，接不上的地方便囫囵招片雾来遮一遮，态度未免太不端正。

冼血：“有人了。”

“嘘。”顾我压低了声音，“好像不太对。”

天光大亮。两人站在山门口，主峰上正如他们当天上山时看到的一样，着黄的剑阁弟子们腰佩长剑，来来往往。然而仔细看去，其中有许多生面孔，并不是这次跟来徽州的。

这些人神色如常，并没有在意出现在山门处的唐顾我和冼血，仿佛各自忙碌，匆匆而过，对自己身处幻境之中浑然不知。

唐顾我：“这是幻阵造出的假象么？还是他们也被魇住了？”

冼血摇头，意思是不知道。两人对视一眼，却不敢贸然上前搅动，他们如今势单力薄，若被这一座山峰上的人群起而攻之，就麻烦了。

“也许一部分是假的，一部分入阵后像我一样，却没有人唤醒他们。”唐顾我自言自语道，“可这也太难说了，只能找一个人试。”

冼血是喊他的名字才将他唤醒的。唐顾我这一路走来，也仅仅只能叫出几个弟子的名字而已，还要在剑阁上找到他们，引到偏僻处，免得引起幻阵的注意……

冼血开口道：“能找到再试，先看神祠在哪里。”

对了，吞月神祠一定就被幻阵捏造在剑雨阁上。唐顾我头绪有些乱，勉强缕清，只能决定先在剑阁上四处看看再做打算。

他穿着剑雨阁的缃色衣裳，在人群中并不扎眼，众人仿佛也对他身边的冼血视而不见。唐顾我已经很熟悉剑雨阁峰林，便尽量挑着边上角落的地方走。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他忽然问。

冼血停下来仔细听了听，冲他摇摇头。唐顾我却拧着眉，揉了揉太阳穴：“好像有人在说话，先前在门口还听不到的，吵死了。”

冼血侧头表示不解，问道：“在说什么？”

唐顾我：“听不清，声音有点多，混在一起，嗡嗡嗡的。”

他硬着头皮又走了几步，渐渐意识到什么，迎面有弟子走来，顾我没有像之前那样避开，反而径直上去，与他擦肩而过。

“？”冼血警惕地盯着那个人，手臂鳞甲戒备地来回滑动，好在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路过。

唐顾我拉住他，让他别追着人家看：“听到了。”

冼血低头，听他复述道：“‘商贾小人，阿谀奉承，一点本事也没有，还妄想别人会看得起你。’”

唐顾我神色凝重，十分担忧地蹙起眉：“刚刚那人没有开口，这可能……可能是他的心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