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渡灵（二）（2 / 2）

冼血同唐顾我对视一眼。凌光剑冲破禁锢射往南方，算起来也正是两天之前，陆英航果真不是后来闯入，而是本就在淡月山上的。

只听陆英航的声音冷冷道：“你出去能看到什么？你走得了，我走不了。”

偃甲捂着腹甲，声音已经失真：“摸清情况，对你有好处，主人。这个院子并不安全。”

“你以为我愿意缩在这儿？”陆英航语气森寒道，“是，你是听不到外面的人都在说什么，你觉得我这样看起来很蠢罢。”

偃甲摇摇头，正经道：“没有人这么想，主人。幻阵只是放大了你内心的不安，你总以为师兄弟们看不起你……”

“！”唐顾我贴着墙壁，心下微惊，没想到陆英航的配甲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不禁怀疑起方才在广场上所听到的众人心声，那到底是事实还是陆英航自己的臆想？

陆英航脑筋中最后一根弦却已彻底崩断，一脚踹飞凳子，气得不住喘，声音发抖：“我以为？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看我！”

偃甲道：“你总是带着敌意看人，别人自然不会笑着对你。”

“我居然要一个偃甲教我如何为人处世。”陆英航简直气得笑了，连续二十多个时辰噩梦一样的处境，已经把他折磨得既疲惫又易怒，他陡然吼道，“滚！”

偃甲瑟缩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恐惧神色，后退几步。但他无论如何放不下主人的安危，尽职尽责地继续道：“只要忍一忍，穿过广场，也许能够找到敌人……”

陆英航忍无可忍，灵剑出鞘，直朝他的脸劈去，偃甲一让，剑落在地上。

陆英航麻木道：“你忍一个我看看。”

偃甲躬身捡起剑，看着他。两人对峙着，陆英航双目赤红，机关甲满身金属覆片上皆是砸痕，显然已经触怒他很多次。陆英航道：“你放心好了，我还不信小橡镇这些没有修为的死灵能困得住我。”

啊。唐顾我在心里默默想道，他还不知道这座幻阵是魔剑凌光纠集千把容波剑所布，以为是被邵凌屠戮的死魂在作祟。

偃甲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在心虚吗？”

陆英航静了，端详偃甲的脸，片刻后冷笑威胁道：“我早该把你拆了，舌头拔掉，扔给那个游方偃师，换一具老实的偃甲跟着。”

偃甲怔怔地看着他，矿石质地的眼睛中流露出哀伤：“我没有泄露出去，主人。”

“滚。”陆英航崩溃到极点，表面看上去则非常冷静，“他们要报仇，找到我也是该的，但弄不弄得死我，还是看大家各凭本事。”

他丢下这话，转身进房，摔上了门。

唐顾我听了半天，已经觉得脑子不太够用，心中产生不少疑惑。他本打算摸清楚陆英航是友非敌便出来接触，现在这念头也打消了，甚至有点忘记寻找吞月神祠的事，只是不停地在思考陆英航方才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唐门甲在院中守门，屈身抚摸自己的腹部，显然被他刚才那一脚踹得甚狠。唐顾我不忍地看了一眼，退出院子，确定走出够远后，拉着冼血道：“你听懂没有？”

冼血摇摇头，十分诚实。唐顾我沉思片刻道：“我有点不太好的感觉，陆英航很奇怪，先去找到神祠再说。”

两人穿着剑雨阁的校服，出入无阻，将所有能去的地方转了个遍，剑雨阁上黄金台依然矗立着，整座山脉中却到处找不到吞月猫祠的影子。

唐顾我对自己的猜想渐渐坚定起来：“这整个幻阵，可能确实是针对陆英航的。”

冼血仍在四处眺望，思考他们还漏掉了哪里，听到顾我忽然这么说，低下头来和他对视。

“这里面一定还有说法，如果真的找不到神祠，也许破阵要从陆英航身上下手。”顾我拉了拉他，“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看看他在干什么吧。”

陆英航此时正横在弟子厢房中的床榻上，发现院墙似乎已经渐渐阻隔不了外面喧哗鼎沸的议论声。

那些他最为恐惧的声音无孔不入，像是泥沼一样钻进房间，将他淹没。在刚刚发现自己身处幻阵中的时候，他也在山上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出口，忍耐这些讥讽辱骂已将神经磋磨得十分敏感纤弱。自己独居的小院仿佛是唯一的安全岛，但显然幻阵不再给他继续消极躲避的机会。

唐顾我和冼血匆匆赶回，刚好远远撞见陆英航脸色铁青地抓着佩剑出来，唐门甲疾步跟着，朝主峰冲去。

顾我下意识地感觉不好，连忙追在后面，刚刚走过吊桥，便感觉整个剑坪如沸腾油锅般嚣声大起。

他掩着太阳穴，后退好几步，无数私语声已经完全无法听清，最后几乎变成桀桀的鬼笑。原先神态自若的剑阁弟子们，此时均带着嘲笑、讥讽、忿恨、刻毒之意，齐齐看着闯入广场中的人。只听场中陆英航一声崩溃到极点的大喊，“铮”得一声，容波剑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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