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3（2 / 2）

最后还是被大将军押回来的罪魁祸首交代了全部。

盖只因他想借秦王之名谋大事……

如此，荒谬的理由……

但更荒谬的事，他最后居然真的聚集了六千人马。

审出这样的结果，几位主审面色或凝重或惊骇，但最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朕。

的确，最该忌惮这个结果的是朕，只是一个扯虎皮的便能形成这般阵势；若是秦王亲自出面，是否振袖一挥便能颠覆朕的国家？

然而，朕只是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是无辜的。

……

审讯完了，但这件事却没完。

许多臣子都蠢蠢欲动，打着如何撺掇朕除掉秦王的主意。

他们的理由也非常充分：秦王在此事中是否清白不能光凭匪首一面之词，秦王的确接见过多名主谋，匪首的供词未必不是想保住秦王……

而他们最大的依仗，便是秦王的在民间的号召力对皇族构成的巨大威胁。

又翻到一本说这件事的折子，朕将它一阖，扔回桌上。

疲惫地闭上了眼。

正好，狄远求见。

朕让人把他放了进来，然后把那道折子给他看了：“你的意见呢？”

狄远脸色凝重地把折子阖上，恭敬地呈回了朕的面前：“臣以为陛下最不会问的便是臣的意见。”

“怎么说？”

狄远也毫不避讳：“一边是臣誓死效忠的君主，一边是臣的授业恩师。没有秦王就没有臣的过去，但没有陛下就没有臣的未来，无论臣说什么，都是会有私心的。”

朕沉声道：“那你说说你的私心。”看是否能成全朕的私心。

“臣觉得最好的结果是陛下将秦王放逐回秦地，并派人看守。”

朕眉头一皱：“你让朕软禁秦王？那为何要回秦地？”

狄远微微低下了头：“这是臣留给秦王的私心了，颖都对他来说并非能找到解脱的地方。”

“此话何意？”

狄远一愣，沉重一叹：“太多人，死在这里了。”

朕一怔，无言相对。

天下人眼中最繁华的城市，在其一手缔造它的人眼中却是遍地的鲜血与牺牲。

朕懂狄远的意思了。

只要在这里一日，他就放不下过去，放不下那些牺牲的人交托给他的责任，他像一座千疮百孔的茅屋，繁重的公务是他唯一的梁柱。

但是朕能放开他，早就在他请辞的那天就放手了。

他离开了，被独自留在这个城池的朕，要怎么办呢？

朕觉得自己像缠绕着树木的菟丝子，固执地将他的命运与朕的交织在一起，哪怕最后的结果是同归于尽……

朕曾嫌弃狄远的清醒与冷漠，然而比起自私又阴暗的朕，他好太多。

狄远走后不久，有宫人来说林太妃身体不适。

怎的如此巧？

朕已猜到林太妃要说什么，但还是得去见她一面。

朕只期望，自己能在她的泪水里不被撼动。

……

朕高估自己了，朕还是看不得她落泪，她是朕的小姨，朕的亲人。

还好她声声泣血地要求朕处死秦王时，朕没有动摇。

她很了解朕，一看朕的神色就知道朕打了什么主意。

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大声哭斥道：“他是害死你舅舅的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包庇他！”

“舅舅不是他害死的，舅母也没有怨过他……”

朕试图替他辩驳，但不了解过去的朕说出来的话苍白无力，连林太妃的低泣的效果都不如。

最后朕在林太妃的泪水里奔溃，狼狈离开。

……

恍惚中朕又来到了天牢，朕又将随行的内侍留在外面，独自去看了他。

朕自以为平静地向他陈诉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朕告诉他，林太妃想处死他，他问朕：“陛下不想吗？”

朕十分错愕，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但片刻后朕便释然，也是，他一直把朕划在了对立面，自然不认为朕会对他好到哪里。

朕故意冷漠地回道：“朕不知道。”但是说出口时还是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但是朕今天来，不是为了计较这点的，太多的悲苦压在朕的心头，朕不知道如何说。

被林太妃唤醒的失去舅舅的痛、被朝臣与林太妃咄咄相逼的苦、被他拒之千里的伤……

除此之外朕还要考虑朝堂的稳定、天下的稳定；朕明明是个人，却要被逼着做一个冷漠理智的国家机器的中枢。

朕最后只问了一句：“秦王还记得多少关于林轩的事呢？”

但是秦王许久没有说话，朕的话似乎唤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他脸上的冷静逐渐崩溃，他哑着嗓子回了两字：“所有。”

朕想知道那段过去，朕想知道朕敬慕的同时又嫉妒着的舅舅与秦王经历过什么。

所以朕继续问了下去：“秦王与朕讲讲你与舅舅的那些事吧，朕不知道的那些。”

“他错认了知己，枉送了性命，如此，而已。”

秦王已经低下了头，朕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得字字泣血的痛苦语气。

朕不想知道了。

不是因为不在意，只是朕再也不想看到他这么悲伤的样子。

朕疲惫道：“朕知道如何处置秦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