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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缘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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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一日,女子交谈之后再无疑虑,暗自轻叹:世间终归只有一个“他”而已。但相谈一日,男子温文尔雅,谦谦公子,言行举止也如世家公子一般,一切礼数恰到好处,对船家亦是彬彬有礼,舟上各人对其倒都有亲近之意。

船将靠岸歇息,女子微一沉吟,淡淡一笑问道:“与公子相谈一日,未曾请教高姓,失礼之处,倒望公子见谅。”男子赶紧拱手低头致歉;“姑娘海涵,是在下失礼了,与姑娘相谈甚欢竟忘记了礼数。在下姓林,单名一个玉字,表字惜宝,楚庭人士。小生无礼,不知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女子低声轻念“林……玉?”,抬头一笑:“林公子客气了,小女子姓钱,名宝儿。”

林玉拱手赞曰:“原来是宝儿姑娘,真是好名字,人如其名。”钱宝儿骤听林玉称呼“宝儿姑娘”,恍如当年九斤二跟在那人身边唤自己一般,一时倒愣住了。

恰逢此时船靠岸,船家唤了一声“公子、姑娘请上岸歇息”打破了尴尬局面。

两人同舟数日,林玉不提漓江之行,宝儿本亦无目的地,就如此泛舟而行,游览湖光山色,林玉对其照顾,倒如兄长一般。

宝儿虽觉林玉无唐突之举,未见其有何贪恋之情,但终难放戒备之心,不知其目的,亦不想再做猜测,知道此生心里除“他”之外再难接纳任何人,就欲告别,回转行程,哪怕只是住在临近小镇,偶尔得知其消息亦强于四处漂泊,空空荡荡。

岂料未等宝儿开口,林玉仿若知道宝儿将欲辞行,第二日一早就在岸边恭候宝儿。林玉面带难色,拱手作揖,试探向宝儿问道:“宝儿姑娘,当日在下与宝儿姑娘甫一见面就倍感亲切,一见如故,小生有个唐突请求,不知宝儿姑娘可否答应。”宝儿闻听此言,心里一冷,世上男子亦复如是。正待回绝,林玉却一反往日谦谦公子态度,自顾自说了下去:“在下与宝儿姑娘相处数日下来,深觉姑娘甚似在下不幸早逝舍妹,不知宝儿姑娘可否垂怜,与在下义结金兰。”

宝儿大吃一惊,倒未想到林玉所提要求居然是结为金兰兄妹,踌躇不定该如何回话。抬眼望见林玉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神,仿似见到那人。回想这几日林玉言行,确不失为一个大哥哥所为,对自己的照顾恍惚间好似回到儿时。终究抵挡不了那股期待的眼神,哪怕只是形似,鬼使神差般点了头。

船家得知两人义结金兰,本有几分诧异,几日下来,觉得两人郎才女貌,就如天作之合,以为能看到一对佳偶天成,岂料竟成了兄妹。林玉告知原委,更在一并告知船家已有家眷,刻意让宝儿知晓。船家连连摇头,感叹可惜,天意弄人,倒弄得林玉哭笑不得。

既然已成兄妹,宝儿也不掩饰欲回程心情,告知林玉不愿耽误其行程。林玉表示既为兄长,理应看妹妹居有定所再行离开,此行本亦游历之余看能否有商机,也不急于一时。

林玉坚持之下,宝儿便也允了。林玉知其落脚之所不愿远离广州城,推荐了两处民风淳朴小镇,离广州城不过数日行程。宝儿奇怪其为何如此熟悉小镇情况,林玉答曰走南闯北有所听闻。宝儿本已打定主意随遇而安,此等小事便也不再细问。

宝儿拿出所剩银两,盘算着开个小酒馆,虽还未到桃李之年,却已经历大起大落,有个三餐温饱平淡一生亦无所求。

林玉本欲出资帮宝儿修葺酒馆,宝儿断不肯接受其银两,林玉倒似深知其个性,不再坚持,只是打点好一切,花了月余时间帮助宝儿采买开店物品,所用之人一定默默面试一番,一个厨娘一个跑堂,料得宝儿不会太操劳,方才满意。

宝儿未曾想到一次偶然相识,竟能碰到如此机缘,月余相处,疑心尽去,真心感谢这位金兰兄长对自己的照顾,不带二心。只是见到林玉为自己奔波月余,不愿再耽误其行程,几番催促下,林玉终迟疑道别。

临别之际,林玉再三斟酌,终忍不住叮嘱:“愚兄知道宝儿妹子心有牵挂,但如遇良人,不如放开怀抱。你既看得透名利,亦知‘情’之一字,有缘无份,终归强求不得,如非良配,何苦为难自己。”宝儿淡然一笑:“多谢兄长关心,宝儿亦知情缘难求,此生自是无望,来世更是缥缈。但‘情’之一字固然难求,可若强舍亦复如是。我已心如止水,随缘而安,兄长不必太过牵挂。”

林玉神情一黯,知其个性,不再劝解,只叮嘱如遇急事,叫小厮送信镇上玉器铺,其长年生意往来,自会通知他。拱手告别,终下定决心转身离开。估算宝儿已回店内,悄然回头望去,只见宝儿带着小厮打扫桌椅,准备开店事宜,不复当年千金小姐姿态,心中不禁一酸。

镇上酒客见酒馆老板娘美貌,酒水品质又好,虽谈不上客似云来,倒也无需再多做宣传。至于偶有口舌轻浮之徒,宝儿青楼周旋亦能自如,此等小民也不敢孟浪。

春来秋往,每日虽只粗茶淡饭,倒也心安。小镇生客不多,偶有生意人自省城而来,谈及“天下第一牙”名声日盛,余老板辩才无双,竟似大家都忘了以前“天下第一牙”主事人姓江。一次老板娘不经意问及余老板家庭是否和顺,酒客夸夸其谈,话其甚有福气,膝下有双胞胎儿子,余夫人很是贤惠,帮着打理牙行琐事,余老板间中应酬出入烟花之地也从不吵闹,言谈间大有羡慕之感。待细问,酒客醉眼朦胧,只言女人嘛,再有能耐还不是得待在家里相夫教子,生意上的事,还是得靠男人。

宝儿胸中霍地腾起一股怒气,冷眼一瞥,多年收敛的骄横傲气自然散发,但片刻之间又回复如常,眼睛里藏住了无奈与失落。周遭酒客醉眼朦胧,还以为自己只是眼花,不在意地继续高谈阔论。

当年那个端方傲气,积石有玉,列松如翠,才情无双的浊世公子终究只存在于记忆中了。如果“他”过得幸福,余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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