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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 滚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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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眼看了看囚车里的人,驭马靠近秦无匀,一字一顿问道:“你认为,大后杀太史令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此人性愚,公然驳斥诸侯大会的决议在先,又以戴罪之身激言进谏,分明是求死。”秦无匀目不斜视地答道。

“话虽如此,但太史令所请之事确合情理。如今朝堂上噤若寒蝉,私底下非议纷纷的人不在少数,都道大后枉杀忠诤,乖礼离德。唉!从前即便是对待敌俘,大后也从未如此大动杀刑,如今他这……”常良似乎还有话说,到底又化了一声叹息。

“车正大人慎言。既做了监刑官,”秦无匀刚毅的轮廓纹丝未变,“言之,无谓。”

常良知道这四个字便是他的态度了,只得道:“你追随大后深入过龙潭虎穴,许多隐秘旁人无从知晓,却是瞒不了你。军中之事,朕也不该多问,只是想提醒秦帅,若觉兹事体大,不要一人独当。”

雪鬃马“哧”的一声,喷出一口气,跟着狗哈气一样打起了响鼻。“有敌情。”秦无匀面无表情地说了三个字,勒马停住了。常良也赶忙停下,他的矮黄马未经战阵,被身旁这匹战马发出的信号警醒,害怕地后撤了半步。

与此同时,众士兵也察觉了异常:雨水打在甲胄上的声音不再冰冷,温度透过盔甲传递到皮肤。视线模糊起来,起雾了,是热雾。

“滚雨!”常良惊道。

“唰”的一声,秦无匀抽出了右侧的短剑。

世传,大夏戈誓将军有把神兵名“遇灵”,能助主人分辨非人之灵,黑气表示妖物,红气表示厉鬼邪魂,白气表示得道灵兽,青气表示隐世神明。常良见此神兵原来是把长两乍、宽半指的短剑,此刻剑身黑气涨溢,不见本色。

“撞妖了。”秦无匀说着将遇灵向天一挥,一缕黑气抛入空中。后方一阵马蹄纷踏,士兵们团团包围上来,只几个呼吸就摆好了拱卫型阵法,矛头形成一个刺圆,指住了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常良也警觉地左顾右盼,语意透着惶惑:“传闻只有不死民的巫师才会降下滚雨,可他们不是早就被世子殿下率兵剿绝了吗?”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古怪的惨叫,不似人声。

虽有热雨淋身,常良的脊背还是一阵发寒,这声音简直能将人的魂魄呲出毛边来。

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名士兵纵马上前,扬起马蹄一顿猛踩。马蹄下的躯体黑不溜秋,手脚十分短小皱缩,头脑和腹部异常鼓胀,像个被火烧焦的巨胎,它突然从高处飞扑下来,被这名士兵眼疾手快地凌空对穿。

“要杀死这东西,刀剑戈矛都不顶用,得用马蹄子上去踩,踩成泥。”这个嘶哑的声音盘桓在每一名士兵的头脑中。

酱油色的血液在铁蹄下飞溅,被雨冲开渗入泥土。怪物变成了一摊血泥。

天空阴云参差,阴郁的天光从云层缝隙间透漏下来,仿佛一道结界笼罩着这片山地。迷蒙的水汽与植物凝重的剪影调和成了一片黑浊浊的胶汁,裹藏住了所有未知的恐怖。

灌木瑟瑟一动,又一团焦黑的活物冲了出来,直袭向这名突出阵外的士兵。阵中飞出一只羽箭将它钉在半路,又是那种冲击理智的惨叫,蝉鸣一般响个不停。

这只的形态更接近于兽,是用四足奔跑,后面拖着一条带毛的长尾。它挣扎得剧烈,士兵不期然和它打了个照面,只见人模人样的头颅上长着老鼠的唇髭,没有双目,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一片皱缩的皮肤。

惨叫声在马蹄疯狂的践踏之下忽高忽低,惊悚异常,终于湮灭在了雨声里。

祭品颤动不已的眉目和双唇,也随之而归于平静。

“祭品对这声音有反应。”常良凑在囚车边,看得仔细,“要不要捉个活的来?”

秦无匀下了马,用剑卸下囚车的门,将祭品拖出来平放在地下,扒去衣服。

祭品实在是太瘦了,颧骨高耸,肋骨清晰可见,胸肌焦黄薄弱,后背、腰腹、双腿上分布着程度不一的烧伤。把这样的肉体拿来献祭,实在失敬于神明。

常良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在剑刃上割破手指,在祭品的额头、脸颊、胸腹和双股上画下连贯的血印,跟着便是一阵剑走龙蛇。

剑尖沿着血印极快地划破皮肤,伤口里涌出粘稠的红泉,瞬间被热雨冲成了汹涌的血河。

常良颇为震惊,祭品本就虚弱,再这样放血,恐怕还没运到祭坛便成死尸一具了。他刚要出声阻止,就见伤口起了变化:血河里腾起了黑气,伤口仿佛在燃烧。

热雨滂沱,很快将血冲洗干净,祭品苍白的皮肤上赫然呈现着一圈冒着黑气的印记。

秦无匀手指上的伤口也起了相同的反应,快得许多,不一会儿便愈合了,什么也没剩下。

做完这些,他才开口道:“‘滚雨’天气是发动某些巫术的必要条件,结合‘惊魂之声’可以断定,敌人是打算用‘易魂阵’劫走祭品。负责持阵的人应该就分布在树林里,解决他们才是关键。”

“人?这是人在进攻我们?”

“真正的不死民当然是人,这些怪物不过是为他们冲锋陷阵的走卒。”秦无匀捋了一把短剑上的雨水,还剑入鞘,“我用‘镇魂印’将祭品的魂魄镇在体内,他们发现魂魄剥离不出来,必会有其他动作,静观其变便可抓到破绽。”

他仰头迎着狂落的热雨,竟毫不眨眼:“这雨,很快就要停了。”

常良看着那圈印记,神情复杂,似乎仍对不死民并未灭绝之事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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