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盛镇祀 炼妖(2 / 2)
武观望过去,见火焰中抽出丝丝缕缕的白烟,纷纷窜绕着,像一群扑火的飞虫。
“正常,以前焚烧替品的时候也会有白烟。”
“什么替品?”
“真妖怪何其难得,一般都是用猿猴、猩猩之类的作为替代品,聊具意思而已。这次用的妖怪是上午押运祭品的途中出现的,成百上千只这种黑黢黢的玩意儿,围攻百十人的押运队伍,不过押运官是秦帅,也算这些怪物霉运当头。送上门的祭品,自然免不了火里趟一遭。”
巫真听得大摇其头:“一边祈求安宁,一边残暴生灵,何其野蛮愚昧!”
“你之前说,巫族人民依妖力而生存?”武观跳转了话题。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巫真仰望着星空,语意沉静,灿烂的星光在她眼底汇成回溯的长河,武观虽然看不见,却也感到她了身上某种气质的变化。
“很久以前,拥有巫之血脉的人都聚集在一个叫巫咸国的地方,国家繁荣昌盛,人民亲如一家。后来因为战争,国家一夕之间化为焦土,人们分散流亡,再也没有回到故乡。往后的千万年间,流亡的巫民一直被敌人追捕,受尽了迫害。时至今日,依然有人对幼弱的巫民血脉虎视眈眈。你知道巫族受这无妄之灾,是因何而起吗?”
武观略加思索,道:“因为你们的立国之技么?”
似乎惊讶于他的聪慧,巫真略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传说人是远古神明的造物,被慈爱的古神视为孩子,受到他们的亲身教养。古神将各种自然奥秘和生存技艺对人倾囊相授,炼妖术,就是生存技艺中为数不多流传至今的一种。”
“炼妖术?”武观一警。
这个词他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顾名思义,就是一种炼化妖类的方术,能把野性的妖怪变成忠实的奴仆,供人驱役。”
“……真有这种事?”
“这算什么,神人共处的时代你才想象不出来呢!”巫真言色间不乏骄傲之意,“人掌握了炼妖术后,基本的生产劳作都交给了炼妖,人潜心研究古神教习的一切,所以自古以来,人长于智计,而妖长于气力。”
“我记得《靈风》开篇就说,最早的人不知用火,茹毛饮血,类乎禽兽,天地间的一切智慧,都是代代先民从繁衍生息中领悟出来的。”武观质疑道。
巫真道:“你说的是劫后余生的后代人类,他们失去了古老的记忆,就像失去护持和教养的幼童,只能自己跌跌撞撞地学习行走。而我说的人是在古神的监护下成长起来的第一批,是被称为‘人祖’的初代人类。”
“人祖?我还‘鬼宗’呢!”武观小声嘲讽。
“你说什么?”巫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微词。
“没什么。”武观原地盘腿坐了下来,“你说的这些和巫民受难有什么关系?”
“有两种说法。”巫真也整叠衣摆,坐在一尺之外。
“一说灾劫降临时,巫族倾尽全力保存了一部分古神遗留的资料,炼妖术恰在其中,是以在重归墟荒的大地上,巫族得以炼妖之术重启文明,建立巫咸古国。巫族炼妖术之名远播八荒四海,招来无数外族势力垂涎觊觎。他们为夺得炼妖秘法,频频对巫咸国发动不义之战。国破之际,幸存的巫咸国民将炼妖秘法各保一支,分散流亡,使敌人不得其全体。敌人大肆搜捕巫族遗脉,就是想找齐完整的炼妖秘法。
“另一说,巫族本身就是远古神明的一支,炼妖术正是起源于古巫族。古巫族自来以炼妖术闻名,遭受觊觎和迫害,也不是创造人类之后才有的事了。当灾劫降临人界大地时,古巫族神明不惜违抗天命留在人界,保护人类度过灾劫,帮助人类建立巫咸国,如此一来却让觊觎者有了向他们发难的借口。古巫族因此全民获罪,只有很少一部分逃过了追捕,在人界大地上延续着血脉。
“二哥给我讲历史的时候,常常感叹巫族的罪过就是蒙受了神明太多的眷顾,想必他认同的是第一种说法,但第二种说法是大哥告诉我的,所以我认同第二种。”
话音落定便是长久的静默,唯一的听众毫无反应。
“喂!”巫真抱怨地打破了沉默,“人家口干舌燥讲了一大堆,好歹给点反应嘛。”
武观长长地“嘶”了一声,深吸了一口冷气,极缓慢地道:“你是说,你们巫族的祖先,就是创造人类的古神?”
“大哥这样告诉我,我也相信是这样。”
“你相信你们有古神的血统?”
“虽然早就不纯了,但即便是稀释了无数倍的血液,也是我们以古神后裔自居的资本。”
武观认真地盯着她双眼:“那么你是神?”
巫真点一点头,坦然回视:“算是呗。”
一阵爆笑,武观仰天倒在瓦片上,笑得直咳嗽。巫真在旁撇了撇小嘴,道:“比你更夸张的还有呢,一群不开眼的,我才不稀罕教你们信服!”
又一阵钟声,直到余音消散,武观才跃起身拍拍尘土道:“不扯了。要事当前,不管你是人是神还是什么,从现在开始,给我紧张起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