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瓶其一（1 / 2）

二月初旬，临川市下了最后一场大雪，冬日的寒意一下子降到了最低点。

临川今年的冬天怪冷的，外面刮着大风，把窗户吹得‘格棱格棱’地响，平时未曾注意的、不知何时关不严的窗户开始漏风，一走一过连沃里克都忍不住打个冷颤。

春节学校放假，尚阳平时本就闲，如今更是成了大闲人。吸血鬼不需要每日都补充睡眠，通常睡几个小时，一个星期都不用再睡觉——这为尚阳提供了充足的时间学习。

昨晚折腾了一宿，尚阳难得的在早上睡上一觉，直到晚上点才起来。

下雪对吸血鬼很不友好，白日的阳光本就晃眼，如今又来了一层雪，让尚阳几乎睁不开眼睛；晚上更别提，往外面一看，就跟大白天似的。

幸而屋内拉着厚重的窗帘，床上还有一层黑色灯芯绒床帷，尚阳睁眼的时候并没有预想中的刺眼。

他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的彩绘出神，那上边的图已经褪色严重，就剩下描绘人物衣袍的红色颜料依旧鲜艳，不知是用什么矿物调和而成的。

这栋城堡里的屋顶上几乎都画满了画，全都出自杜兰德一人之手。一开始尚阳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待到杜兰德就着一面剥落的墙壁给他画了一遍，他惊得不行，心情就好比突然发现身边的人是某太太一样。除此之外，虽然中文不是母语，杜兰德也写得一手好字，近十年的对联都出自杜兰德之手。

算算也快到日子了，今年过年早，赶到二月初，也不过四五天了。

杜兰德和沃里克都算是外国人，当然没有过年的习俗，是到尚阳来了之后小城堡里才年年过节的。

其实说是过年，也没那么热闹，城堡里只有他们三个，挂了对联，贴了福字，然后挤在一起打游戏看电影而已。

尚阳又躺了一会儿，从床上下来，穿上早就烘烤好的衣服，从楼上下去。

沃里克窝在沙发上看书，见尚阳下来，对他一笑：“昨天折腾得太狠了吧，怪我。”

尚阳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他从冰箱里拿出一袋血叼在嘴里，吸了一口之后才发觉，里面装的是人血，甜甜的，血的主人是正直青春的少女。

——看来最近天气冷到杜兰德都不想去抓鹿了。

他叼着血袋坐到沃里克身边，拿起他正在看的那本是用西班牙语写的，他也看不懂，又还给了沃里克。

“杜兰德呢？”尚阳问。

“出去买写对联的纸了。”沃里克收了收腿，示意尚阳坐过来。

尚阳往那边蹭了蹭，冰凉的手探进沃里克的衣服，顺着他前腹肌肉的纹理摸去，又绕到后面，抚摸他身上从横交错的伤疤。

“我记着去年的还没用完呢，还是你去买的，里面混了好多死人钱，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弄的。”尚阳趴到他身上，凑到他脸前，把他挡眼睛的头发全都拢向后面。

沃里克把书放到一边，身子向下移了几分，环住尚阳的细腰，说：“应该在阁楼，早就不知道扔在哪个角落了——今天是不是该收拾屋子了？”

“对。”尚阳应了声。

他解开沃里克束在脑后的头发，把他们全都用手指全都疏通，仔仔细细的梳了一遍又一遍。

记得刚认识沃里克的时候，他一头微卷的黑发，在月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朦胧的光泽，若是太阳的话，就会有一道光痕。这才过了几年，沃里克发丝间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一开始还能拔下去，如今白发成缕，想拔也拔不得了。

一想到再过不久——于此时的他而言不久——沃里克会陷入永眠，而关于沃里克和杜兰德的事情他还有很多不曾

知晓，那其中有很多事情，尚阳知道，如果沃里克死去了，就再没人会说出来了。

如果他还是人类就好了，几十年之后可以和沃里克一起睡去，不用管之后的事情。

前阵子在嘉莉那看到的东西始终挥之不去，想要去问也找不到好时机，又不知道问了会不会伤到杜兰德的心，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想提及的过去，尚阳也有。可是不问的话，憋在心里确实难受。

尚阳反复拨弄着沃里克额前那一绺白发，心烦的收回了手。。

也不知沃里克是不是知道他心里有事，粗糙的大手在尚阳的背上轻轻拍着，倒也是起到了一点安慰的作用。

在认识自己之前，沃里克是不是也这样安慰过杜兰德？在他为那个金发男人的事而悲痛的时候

“你跟杜兰德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尚阳突然挺起上身，凑到沃里克眼前问道。

沃里克的紫眼睛里仿佛有星辰一般，看多久都觉得那眼睛漂亮极了。

只见那些星辰闪烁了一下，尚阳犹有时间转动之感。

“我还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具体是多少年我也记不清，我只知道那时候阿方索八世还在位，正赶上一次十字军东征，圣索西亚大教堂倒塌然后突然的，我就遇见了杜兰德。”

教堂，又是教堂。

尚阳几乎立刻就肯定了这个倒塌的圣索西亚大教堂就是他在嘉莉的水晶球里见到的那个。

遗憾的是，尚阳并未听说过这样一个地方。凭借尚阳对宗教知识的了解程度，一座倾覆的教堂，何等震撼，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或者是这座教堂太过无名，没有被记载。可是照这么说来，沃里克又怎么会知道它的名字呢？

尚阳思索一番，问道：“那个教堂很有名吗？”

“当然有名，那所教堂可是有教皇亲自坐镇，覆灭之前还有过一名神降之子，在那个充满了魔法的年代，那里可谓是圣光璀璨。只可惜在它覆灭之后被神抹去了，除了从当年活到如今的人，再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