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妖镇惊魂（一）（2 / 2）

他又气又怒，大声嚷嚷着“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动我老孙”，发泄一通后，孙悟空沉下脸，似是已经了解其中利害。

我乘胜追击，趁热打铁道：“孙施主一定要将金箍解下才是……有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你不如去找我无量上佛，叫他替你消去红尘枷锁……”

孙悟空一双黑眸慧亮如雪，此刻轻眯起来，危险地盯着我。我发觉他竟是在生气的时候更顺眼些，这猴子一旦冷静下来，那便真是难以对付。

我的小心思似乎在他的眼皮底下一览无余。

我硬着头皮道：“但我佛如来渡人不渡妖，加之孙施主五百年前犯下大逆不道之事，如来未必能网开一面，既往不咎。施主不如攒下大功大德，那时，定会受八方朝奉，别说解下金箍，就算要做佛做仙，也是情在理在的……”

他忽地弯下腰来，笑眯眯地凑近，道：“和尚，那我怎么攒下大功大德呢？”

他说话的热气喷在我的颈间，叫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把话说的委婉一点，圆润一点，于是哈哈笑道：“不如……”

“——不如跟你一块去西天取经？”孙悟空的语气可以说是温柔。

我大喜，点头道：“没错！”

他把面皮一变，登时变作青面獠牙的恶鬼样，他一把捏住我的脸，骂道：“唐三藏，我看你是想上房揭瓦了！怎么，看我大发慈悲饶你一命，你便肖想着要我一路护着你？！”

我求饶道：“互惠互利，孙施主，这对你也不亏啊，想施主神通广大，只是护我西行，对施主来说一定是轻如鸿毛的小事啊。”他道：“你一个出家人心思忒沉！”

我一愣，这话说的倒和无喜佛师分毫不差。这一晃神，孙悟空已然扔下我，喝道：“想要我做你的随从，做梦！”

这人也不再听我解释，腾空一跃，已然数丈开外，显然要做他的快活妖怪了。

我叹了一口气，可惜，到最后还是没收了他。

这孙悟空本领高强，心有善念，最重要的是，他头上带着能叫我保命的金箍。我方才当然能念出密令，阻他前路，但这猴子一旦清醒，非要一棒子打死我不可。

最好是他心甘情愿跟在我左右，那样才叫人安心。

若他能帮衬着我，那我西行之路真是不用愁了。想到这，我又叹了口气。山野精怪本就是捆不住的，想我也不必忧伤。

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逢。

但我没想到，我和孙悟空是有缘的那一类，而且缘分不浅。

我的白龙马被杀，身上的内衬早就成了破抹布，一路上用袈裟遮着，一瘸一拐地徒步行至附近的小镇。

幸好盘缠还在，我换了一身衣裳，又买了新的金创粉，吃了一些素菜垫垫肚后，准备用剩下的钱再买一匹马，不过最要紧的，还是找个落脚的客栈为妙。

这个镇子名字起的很怪，叫聚妖镇。听说这附近山怪很多，镇长一开始叫此镇“避妖”，但灾祸却接连不断。后来来了一个半瞎的风水先生，他举着幡旗摇头晃脑一番，笃定道这镇正冲星奎二宿，地处阴阳，是大凶之地，只能以煞冲煞，以凶破凶。

从此以后，这镇便将招牌换为“聚妖”，别说，从那时候起，这地方就人民和乐，歌舞升平了。

店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施主，听闻早年丧夫，我垂下眼帘，自始自终没有正视她。许是我的守礼叫她欢喜，带我上楼入住时，话语也多了起来。

听到我下一步要往西走，她愣了一瞬，脸色难看道：“三藏法师，从聚妖镇再往西，那可就是鹰愁涧了。”

“鹰愁涧？”我重复道，听名字就是一个不好惹的地儿。

店主压低声音，道：“没错，就是鹰愁涧。听说那里住着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我奇道：“可是妖怪？又或神仙？还是哪位得道高人隐居彼处？”

她道：“比妖怪更妖，比神仙更神，见过他的人都说他玉树临风，英俊非凡。”

不知为何，我首先想到孙悟空，许是他那好看的面皮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我不以为意道：“那便是高人了。”

女人得意地笑了起来，道：“法师，这你就错了，那男人的原身乃是……一条白龙。”

我挑起眉，道：“龙？”

龙虽属妖，却贵为水神，功谱为天级。这样一来，的确“比妖还妖，比神还神”。可是，龙族和天上的神仙一样，百年难得一遇，鹰愁涧并不归四海，也不纳大河，怎么会住着一条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