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花落泥(2 / 2)
想要对外人瞒住余尔砚的龙阳之好,这看似为了他的名声,实则是不愿自己被人指点。
一个教坊出来的女子,能生出什么样的儿子?
她这般强势的态度,看似是关心,却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悲悯心。
沈缚顿时想了个明白,于是再摆不出亲近自然的脸色了。又望见屋里放着的一把琴,没话找话道:“夫人善琴,付侯爷府上也收了好些善琴的艺人。那日也弹了些诸如春江花月夜、流水高山一般的曲子。”
“既然是侯爷作宴,自然曲子品格要选得高一些,然夏夜里菡萏正开好,若是自己赏乐,我倒是觉得《莲叶》好一些。清新雅致,灵动阴凉,说是闻乐消暑也不为过。”
念及唱词,也是应景的很。
移舟水溅差差绿,倚槛风摆柄柄香。多谢浣纱人未折,雨中留得盖鸳鸯。
“逐霞她早年也进过几次宫,听说宫里娘娘们也都向她讨教过长袖折腰舞,其中丽妃学得最好,”二夫人看向沈缚继续道,“人命各不相同,她算是教坊中混得好的,但也终究没个归宿。她自己不在意,活得愉快就好。”
沈缚暗忖,既然你对他人宽宏,想着由她们顺着心意去,但为何要对余尔砚在这一点上苛刻,她本也不是不开明之人,从艺时不会没见过。难道平安喜乐不才是天下母亲对子女所愿吗?
“多数人都比不上逐霞恣意的。”沈缚看向阮秀怡道,想要知道她是什么脸色。
阮秀怡不语其他,因余尔砚不在场,便直接道:“他既然是余家二公子,就不能够肆意。”
纵当今理学当道,儒术独尊,但也不是那么不开明。原先四京五侯家的贵公子,有那等癖好的大有人在。旁人又如何指摘?
循规蹈矩说到底是因无权无势,方会受制于鼓掌。才会去提心吊胆地揣测在意旁人的想法,才会削减了脑袋往另一个士族阶层投靠。
而沈缚家道中落之后,便再也不去寻父家近亲旁系,怕遭人白眼唾弃,也怕牵连他人。
她垂眉叹息。
见余尔砚去井里拿冰镇的豆儿水还未回来,二夫人皱了皱眉说:“他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好?”
“我去看看他叫他过来罢。”沈缚道。
得了余二夫人点头,于是她起身出了门,绕过门前的青竹丛,走到后院的井边上,却也不见人。
井边微风习习,沈缚看向黑黢黢的井口。提桶索绳都垂浸在水底下,倒映着弦月的井水之上,有什么东西浮在上头。
她扶住井沿,往下瞧去。水面倒映出了自己的人影,定睛一看,那是一片乌鸦的羽毛。
沈缚转起边上的滚筒,吃力地将水桶提了上来,里面满满当当地称放着六瓶豆儿水。搁在井沿上,拿了一瓶出来,却发现手上沾湿的水的颜色是一层品红。
往鼻尖凑了凑,味道微微带铁锈。
是血。
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的血,沈缚一下子心慌起来。放下提桶,连忙出声四周喊:“尔砚?尔砚!”
唤了几声无人应答,沈缚一颗心焦急惶恐,似是感知到不安的气氛,她额头冒了汗珠,心连跳如鼓。
附近走了一圈,依旧不像是有人回应,而伙房里的两位婢女倒是匆匆忙忙地出来了。
沈缚见了她二人忙问:“你们方才见过二少爷么?”
“少爷……不在府里吗?”碧桃惶惑。
“你在府里寻一寻,”沈缚对红柳道,“你去门口问一问马夫,问他可有人出门?这段时间见到过什么人?”
二人三不知头,但也应了沈缚,三人分开去找。
月下风起,燥热夏夜竟然叫沈缚陡然生了凉意。她提快了脚步,俯仰四顾,一路走一边唤,夜色之中,目亦难视。
她甚至一间一间屋子地翻看查找,也根本不见人的痕迹。崇华苑并不大,只有六间屋子,纵有前庭后院相隔,一炷香时间也能翻个底朝天。她不能再耽搁下去,除了余尔砚的书房与阮秀怡的屋子。沈缚推开里间,床榻上的罗帐未拆,但也不似住人的模样。
而几次搜寻无果,沈缚觉出这事儿并不简单。她来不及多思,又再度回到了井边,却是在院中不远假山后找到了昏倒在地的余尔砚。
方才她全然没见到人。余尔砚又如何忽然出现?
这只意味着,凶手刚刚就在崇华苑中,看到了她的一举一动,伺机作案而候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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