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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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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 郁久被窗外的炸雷惊醒了。

主卧在阳面, 落地窗被白纱帘遮掩,蔺从安没有拉遮光窗帘的习惯, 因此闪电划过时,室内跟着亮了一瞬。

几秒后,沉重的闷响从天际袭来。

大雨倾盆, 他很快没了睡意, 轻手轻脚地下床, 站到窗前向外看。

雷电像张牙舞爪地魔鬼, 房间里却暖融融的。

床上的蔺先生睡得很安稳, 仿佛那些不好的事情不曾发生在他身上。

郁久没问,蔺先生也没说, 但郁久知道, 这次他不是逃避, 只是想选一个比较好的时机来讲述,比如决赛以后。

郁久必然不会浪费他的心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埋头苦练。

心意藏在他的钢琴里。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 水幕连接天地, 郁久忽然转头奔向琴房, 坐定后,轻轻把手搭在琴键上。

李斯特——《死之舞》。

这是郁久决赛的自选曲目。

他原本更擅长轻灵浪漫的曲风, 即使弹波澜壮阔的曲子, 也多给人酣畅淋漓的愉悦感。

金老师曾经对他说, 他天生有感知快乐的能力,老天爷赏饭吃。

可现在,他选择了一首他并不擅长的沉重曲目。

《死之舞》,是李斯特创作一首单乐章作品。

这首曲子灵感来源于李斯特早年在意大利见过的一幅壁画——《死之胜利》。画面中有一位背声双翼的恶魔,正将镰刀伸向无知无觉的人们。

画面荒诞恐怖,直击人心。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人间八苦,活着就会有无可奈何。

人们转头就能看见,死亡正在不远处等着你。

它张开猩红的大口,一步一步向你逼近,你转身逃,却发现无处可逃。

活着,难,死去,苦,世间种种,宛如噩梦。

音符在琴房中疯狂炸响,盖过了雨声,盖过了雷声,竟然将蔺从安从梦中唤醒了。

蔺从安坐起来,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床,都不知道离这么远还做了隔音的琴房,怎么还能让他听到的。他无奈下楼,推开琴房的门等着抓人。

郁久沉浸在曲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的门被打开了,一曲结束,他渐渐平静,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感觉。

十几秒后,他慢慢转身。

与蔺先生来了个激情对视。

“…………”

郁久惊慌地站起来:“我我我,我刚刚下来!”

说罢欲盖弥彰地把琴盖盖上:“我就是被打雷吵醒了,蔺先生也是吗!”

“不是,我是被你吵醒的。”蔺从安一点面子也不给,抓起人的手腕就往上拉:“弹完了没?完了回去睡,想不想好好比赛了。”

郁久用别扭的姿势迈步:“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万一你发挥不好,没拿到冠军,”蔺从安顿了顿,“我不甘心。”

两人均衣衫不整,却不觉得不自在。

回到床上,被子拉起来,郁久感觉脚有点凉,相互蹭了蹭。

“我拿不到冠军,你不甘心什么?”

“你说呢。”蔺从安伸了一条腿,摁住郁久乱动的脚:“睡觉。”

郁久笑着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他仿佛知道蔺从安没睡着似的,说道:“我很贪心,我既想要拿冠军,也想要得到你。”

“蔺先生,如果我这辈子没有真正得到你,我会非常非常地不甘心。”

所以一定要亲口把话跟我讲清楚,我们慢慢来。

蔺从安没说话,伸出一条手臂揽住他。

第二天,郁久精神奕奕地来到赛场后台。

昨夜下了雨,今天空气十分清新。

决赛全程直播,赛程从中午十一点开始,晚上六点结束,经过组委会商议后决定名次,当天晚上九点举行颁奖仪式。

换了一个导演,选手们跟着他走了一遍流程,一个个地上台,鞠躬,坐下,再走下来。

郑新瑟瑟发抖地靠过来:“靠,怎么今天突然降温这么多。”

“昨天下雨了啊。”郁久和他对了下掌心:“你外套呢,找出来穿上,你这样不行,手都僵了。”

郑新也知道,打了个电话出去,过了一会儿导演说先散,郁久陪着他一起去外面观众席上找他父母拿衣服。

这会儿还早,观众和媒体都还没有入场,观众席上都是选手家长和亲朋好友们。

郑新远远就招手,“爸,妈——”地奔向一对中年夫妻。

郁久慢慢跟在后面。

郑新的爸不愧是小学老师转散打教练的能人,长着一张斯文的脸,气质却很凶悍,笑起来都藏着刀。

他妈看起来很温柔,就像一个典型的母亲形象。

郑新虎头虎脑地被他妈披上厚外套,来回说了什么,他爸抬手往他头上一招呼:“毛毛躁躁。”

郁久走到近前,郑新拍了拍他爸:“老爸,这个,你晓得的,郁久!”

郑爸爸伸出两只手,迅速切换了对待小学生的态度,热情道:“郁久,特别优秀的那个,我们家郑新没烦着你吧?”

郁久受宠若惊地说没有,郑妈妈连忙从保温杯里倒了点热茶出来:“来喝点罗汉果茶,甜的,这天突然降温,我看你穿得也不太厚……喝点茶暖暖。”

手里被塞进了粉色的保温杯盖,被两位非常普通又热情的家长嘘寒问暖,郁久左答一句右答一句,脑子都要转不过弯来了。

很温暖的感觉,让他有一点点羡慕。

话说完了一段,他站起来扫视了一圈,想找找蔺先生去了哪里。

郑妈妈:“对哦,小郁你家人没来吗?”

郁久从刚才就没看见:“嗯……本来跟我一起来的……啊,来了。”

蔺先生从入口那儿进来。

郁久跟郑爸爸郑妈妈打了招呼,往门口走去,就看见蔺先生不是一个人进来的。

他身后带了一群人。

刘奶奶提着袋子,徐佳佳牵着小妹,店里打工的女大学生,成叔,刘柯乔,还有楼小川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郁久脚步顿了顿,喉咙里有点发哽,发现这还没完。

仲孙青老爷子和他儿子也来了,还有他们老家街上关系很好的卖煎饼的婶婶,外公去世后很照顾他的隔壁爷爷……

浩浩荡荡一大群,见到郁久你一眼我一语地围上来,小久小久地喊。

直到蔺从安把大家安排到座位上,郁久才反应过来,瞪着圆圆的眼睛问:“你把他们请过来的?还有我老家的婶婶爷爷……”

蔺从安揉了他一把:“楼小川说的,你们关系好。高兴吗?”

怎么可能不高兴。

刚才那点羡慕被埋进心底,满足泛上来,弄得他很兴奋。

纵观现在在场的家长队,只有他排场最大好吗!男女老少,口音各异,聊得热火朝天!

这时,大门那里又涌进一群人。

这一批明显都是亲戚,为首的应该是哪个选手的父母。郁久和蔺从安说了声正要回后台,却和孟昌武打了个照面。

“啊!”孟昌武一惊一乍地跳起来,郁久立刻知道,这肯定是孟昌文的亲戚团了。

想起孟昌文,郁久心里陡然泛起一丝波澜。

金燕老师还是没有回来。

毕竟孟昌文是她的学生,如果回来了,她一定会来现场的。

郁久不再想这件事,反正老师总是要回来的,他也迟早会找到老师,和她确认当年事情的真相。

早晚的事罢了。

在这件事上,他越是淡定,孟昌文越是恐慌。

孟昌文近几天都没有睡好,今天顶着黑眼圈,显出几分阴郁来。

他没有从后台出去,导演组的化妆师给他化好妆后,他就一直坐在角落里,面前摊了一本曲谱,手指在腿上敲。

心底的焦虑无从排解。

时间过得很快,孟昌文浑浑噩噩地跟着抽了签,又回到了后台。

其他人见他神情有异,也不跟他说话。

孟昌文一个人掐着自己的手指,回过神来发现僵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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