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2 / 2）

周季之在醒过来的最后一秒听见周易南声嘶力竭地吼：“我是你爸！”

“你他妈才不是我爸。”他撑着身子坐起来，疲惫地捏了捏鼻梁，轻声说。

庄思彦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玩手机，屏幕上的蓝光照在他脸上，幽幽的。听见周季之的声音，他一边控制人物释放技能一边说：“做噩梦了？”

“嗯。难得。”周季之鼻音有点重，躺下来伸了个懒腰。

“感冒了吧？”庄思彦的声音和“First Blood！”混在一起发出来。

“没。几点了？”

庄思彦手机又出一声，“Double kill！”，他把任务栏划出来，答道：“两点十二。明天周日，没事。”

周季之从枕头边拿起手机划拉了几下，看见常小燕给他发了条文字消息：明天中午来我店里拿衣服，你先在思彦那里住两天，明天不用回来了。我会和庄阿姨说说的。

他回了个好。

“地铺睡不舒服，你上来睡吧。”庄思彦速度地解决掉了这一盘，转头对他说。

周季之摇摇头，“不用了。床小，挤。”

黑暗里他看见庄思彦的眼睛眨了眨，接着是一声叹息。周季之斟酌了一下，开口说：“这事儿一时半活儿完不了了。”

庄思彦马上就明白了，“没事，想住多久住多久，心里过不去就帮我家做做家务。”

“……谢谢。真的。”

“不客气。”

第二天周季之去拿衣服的时候冷不防被常小燕的黑眼圈吓了一跳，拎过袋子他打趣说：“您这是打算向国宝进军啊。”

常小燕瞪了他一眼，眼眶又有些湿润。

周季之给她抽了张纸巾，走到工作台坐下，“等下我有客人，你进去坐着吧。”

“你还要做这个到什么时候？”常小燕捏着手里的纸巾咬着牙问？

周季之不说话，抬起头，湖蓝色的眼眸盯着她，眼神很严肃，“是谁让我变成这样的？不是你们吗？我不知道因为这个我被多少人骂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还要做？我不做谁给我生活费？你以为你们这样就能让我烂在这里吗？你做梦！”他的声音越来越响，到后面近乎是嘶吼，常小燕的眼泪都被他吼掉下来了。

他支起自己的额头，又轻声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找别的地方做。”

“不用。你就在这里做着吧。”常小燕哑着嗓子说。说完她就进到后面房间去。

来的客人是江应茜，她进来的时候看起来欲言又止。周季之抬眼，示意她坐下。

“我弟弟的事情……”

“那不是你弟弟一个人的事，但是我还是想说，你能和潘晓谈恋爱是真的瞎了眼。如果我说的太重，我道歉。”周季之低着头把指甲样板调出来。

江应茜听出来他心情不太好。

他顿了顿接着说：“其次。哦这个问题无关别人。因为你是思彦的表亲，我友情提醒一下，你这个做指甲的时间太频繁了，容易对你的指甲和身体产生坏处，我建议你这次做完了找我卸掉就先停了。你的指甲已经有点脆了，它需要休眠。”

江应茜有些吃惊地张了张嘴，半晌憋出来一句：“那你现在就在给指甲休眠？”

这是重点？

周季之抬起头，叹了口气，“你见过我手上涂指甲油吗？我从来不在手上涂指甲。”

江应茜还愣着：“为什么？”

周季之：“……因为吃炸鸡容易吃进去，对身体不好不说，炸鸡味道都怪了。”

“……那你这次就直接帮我卸掉吧。”

“行。”周季之把手机关掉，拿出工具给她卸指甲油。

江应茜看着周季之垂下的眼睑，一个忧伤的弧度。她突然想起来周季之刚来匈牙利的时候和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在陈柯舅舅餐馆里，那时候有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子每天都在，成天招摇撞骗给人看面相。那天周季之去买盒饭被他抓住了。

周季之意外的好脾气，被老头子抓着也不生气，还很耐心问老头子怎么了。老头子大概是年纪大了之后就没受过这种待遇，当下就有些愣住了。周季之也不急，拎着五个盒饭就站在那里等他说。

老头子缓过神来又开始神神叨叨，他说要给周季之看个相，周季之微笑着说好。然后老头子又愣住了。后面他还是给周季之看了相，他说：“少年人啊，你的面相不太好，但也不算太坏！人生就是要起起落落不是？”江应茜那天就坐在窗边上听，她还从来没见过这老头子一边看相一边安慰人的。

“你是个心思很多的孩子，你也会健康长寿，但不久会遇到很多很多的困难，会崩塌会绝望。到这都不重要。会好起来的，你还遇到一个懂你的人，能陪你的人。你只要熬过那些困难，美好的都会出现的。”老头子接着说。

江应茜从来没听到老头子给人看相的时候这么说，他从来只说恶不说善。她猜测是因为周季之比较讨他喜欢。

她听见周季之轻声说：“是吗。”

周季之又对老头子说：“谢谢您，不过我要走了，我爸还等着吃饭呢。”

老头子笑起来，让江应茜更意外的是，老头子还把周季之送出店外。这件事情她记了两个月，但是她一直没再见到周季之，所以就给忘记了。

指甲快卸完的时候江应茜开口说：“那个老爷爷的话，你相信吗？”

周季之手上的动作猛地停下来。江应茜以为他已经忘记了那个老头子，于是提示说：“就是在……”

“我知道，福禄酒楼里那个算命老爷爷。听说他去年十月去世了。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知道。”周季之低下头继续给她卸指甲。

就在江应茜觉得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他说：“信不信，那都不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