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2 / 2）

约定好下次的见面时间，她就走了，看着她的背影，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缓慢地走着，不知为何我感到了一股悲哀，不只是因为目光所及苍茫一片，还是因为她的背影。

“小伙子，这是个好姑娘，看你也是熟客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你要是看上她了，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她，这姑娘命苦啊。”老板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幽幽的说了这么几句话就走了，老板一定知道点什么，可是不论我怎么死缠烂打，老板就是不愿多透露一句，只说让那个姑娘亲自告诉我。

我和她约得时间正好是我的假期，本来这周是要回家的，但是为了见她，我给母亲打了电话，骗她说医院加班，就不回去了。我能听出母亲的失落，但是我更想见到她，我还想带着她一起去见我的父母。

今天我精心打扮一番，希望能给她一个好印象，感觉上次留给她的印象糟糕透了。

她还是和平常一样，长长的马尾，戴着口罩，白色的羽绒服，她背着太阳，阳光透过她的耳朵，我仿佛看到了她细小的血管，蓝色的，细细的，好像一碰就会断。还是上次的位置，我们两坐下，老板就端来了一份羊蝎子。这一次我没有吃，先拿起筷子挑了一块肉最多的羊蝎子夹给她，她看着面前的羊蝎子，迟迟没有动筷。

“为什么你不吃呢？”我终于忍不住了，再次问她。

她依旧一言不发，定定的看着我。

此刻的我一定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惶恐不安，感觉自己又做错了事，我不自觉地低下头，拿眼角偷偷瞟她，最终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摘下口罩，“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每次都会来这里吗？”

经过她的提醒，我如若初醒，对啊，这里是医院，她又不是医院的医生，为何我常常能在这里见到她？但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难道不是因为这里的羊蝎子好吃？”

终于知道为何上次看着她的背影我感到了无穷的悲哀，因为这股悲哀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去的，这次她的眼底满满都是浓的化不去的哀伤，“我很小的时候就来这里了，那时候我们是一家三口，我，爸爸，妈妈。我们每次都点一份羊蝎子，然后爸爸看着我和妈妈吃，就像上次我看着你吃一样。那时候我也很好奇，为什么爸爸看着羊蝎子总是一脸餍足，却从来不吃。我曾经问过我妈妈，但是每次我问她的时候，她除了哭，再不会告诉我任何信息。直到有一天，我正满足的吃着羊蝎子，津津有味的嗦着里面的骨髓。爸爸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吐的到处都是，桌上，羊蝎子上，还有我的手上。我哭了，哭的很大声，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我跟着爸爸妈妈跑去医院，我看着爸爸被推进一间房间，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我的爸爸，我也再也没有吃过羊蝎子，我怕回忆起那盆满是爸爸鲜血的羊蝎子。

本以为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却还是逃避不过命运。胃癌，遗传的，他不仅夺取了我的父亲，还要再一次带我去和父亲团聚。终于我知道了爸爸为什么从来只是看着我吃，因为那短暂的时光，能让他忘记病痛，看着我和母亲满足的模样，就像他自己也尝到了这人间美味。我的妈妈，她早就被命运摧残的不成样子，我怎么能，怎么敢告诉她，我将要抛弃她去寻找我的父亲。所以我自己一个人来做化疗，来这里回忆小时候短暂的幸福。”

等她说完，我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语言能力了，本该是看惯生死的我，第一次对她充满了怜惜，我不明白为什么命运如此残酷，要将这般磨难加诸在她的身上，久久，我才说了一句话，“那以后只要我有空，我就陪着你来这里，你看着我吃，就像小时候你看着你父亲一样。”

我本以为她会感动的落泪，或者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我，没想到她却出奇的平静，淡淡的回应了我一句好。

就这样我又一次在她的注视下，吃完了一盆冰凉的羊蝎子，凉了的羊蝎子真的很难吃，就像我坠入了冰窟的心。

后来我们渐渐熟悉，我知道她叫小静，从白雪纷飞到草长莺飞，我也数不清我究竟吃了多少只羊。其实我偶尔也会带她去吃其他的吃的，但是她最爱的还是这家羊蝎子。

老板看着我们从一脸担忧，变成了掩藏不住的笑意，我也越发控制不住自己想念她的心。我表白了，她没有接受，尽管我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我还是义无反顾的表白了。虽说她没有同意，但是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女朋友，在我不断的攻势下，她渐渐默许了我的存在，我带她去见我的父母。母亲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面无血色，而她，也吓得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