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2 / 2）

系统P-XUL-9423同学从屏幕后面探出他的猫眼睛，上下打量。阮寻任由他的眼神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礼尚往来静静打量着他，身形挺拔，如松如竹。阮寻看桌子后的小同学转出来，溜溜达达地走到他跟前，因为跟阮寻矮了多半个头，只能仰着头看他。阮寻这才看见这位小同学长得什么样，小圆脸、猫眼睛、小卷毛，右眼底下的黑字似乎是被纹上去的，“P-XUL-9423”，小小的一串堆在眼角。只见这小孩眼珠一转，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阮寻眼角下的泪痣，奶奶地夸了一句：“阮寻先生，你真好看，比蔺襄先生还好看。”然后低头小小地嘀咕了一句：“好想当阮寻先生的系统。”

阮寻好久都没遇上过这么好玩的小孩了，但再好玩也不及他现在求知若渴的心情。阮寻绕过他坐到了蔺襄的头侧，椅面微微倾斜，蔺襄面向里面的脸向外偏了过来。不知道这个空间里的光源是什么，柔和却明亮，蔺襄的脸清清楚楚地映在阮寻的瞳孔里。与阮寻柔和的容貌不一样，蔺襄的面貌如刀削斧刻，深邃英朗。阮寻拿手遮在蔺襄的眼睛上给他挡光，一指后墙上一道门，压低声音问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转过去的小孩儿：“怎么不把他睡在休息室？”

小同学答：“时间太短，门后面的空间我还没有构建完成。他刚才还跟我嘀咕着要让我七句真三句假蒙你一把，不过我看他精神头实在不好，就直接强制他的精神体进入睡眠了，我们怎么吵都不会打扰他的。”

“精神体？”

“对，你和他在这里都是精神体，而我，”小猫眼儿一脸严肃地指一指自己：“是数据流。平常人休息时精神也会休息，今天晚上算是特殊情况，我来你进群聊天的，不过今天要聊得晚了，你明天大概会觉得累，精神上很累。”

“所以，‘梦中详谈’是指什么？”阮寻这才放下挡光的手，坐正了问。

小同学扭身去找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拽出来了一个小本本，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摊开给他看，一本工作证，证明上打着钢印，照片处贴着一张眉宇处略带傲气的大男孩。“事情我长话短说，不然明天你没精神，而且跨服聊天消耗挺大的。这个证明可信，我不是骗子，是系统。”系统小同学正色起来，语速明显加快。

“嗯。”

“我的来源解释起来比较复杂，详细的我已经告诉蔺襄先生了，我简要跟您说一下，我们隶属于时空事务局，我的职责是带着我的宿主补全各个世界线的故事。”

阮寻点头。他其实有很多疑问，但他觉得这些疑问问出来了估计好久都解决不了。蔺襄比他更聪明，比他更精于世故，既然蔺襄都相信了，他不多问也无妨。

“我选择的宿主是蔺襄先生，因为他的意识脱离了肉体，我收集了他溢散的意识，所有世界结束后，我们将逆转一点时间，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至于您，是因为意外情况。我与我的同事共同执行此次任务，他是非超智能型后勤系统，只负责时空转移，但是在我们与蔺襄先生进行第一次时空转移时，我的傻同事不知道为什么就顺着数据流流到您身上了，这是您在这里的原因。”

“也就是说……“

“请您不要说话。” 系统小崽子突然像炸毛了的小猫一般嗷的一声打断了他说话，“请注意课堂纪律。”

阮寻挑眉，这小孩儿像是跳了不少级以后名校毕业的天才少年，聪明、傲气，就是情商有点儿欠费。阮寻觉得这孩子有人气儿的很，不知道为什会是一个1010随便组合出来的数据流。

“您的意识被引渡到了这里，事发突然我无法阻止，只能临时找一个与您相容性最大身体来承载您的意识。而您在XD-0328世界线中的身体的现状是，暂时进入休眠状态。”

阮寻举起了手。

“这位同学请讲。“

“所以现在那边的现状是蔺襄死了，我昏迷不醒。”

系统小P同学点头肯定。

“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能赶在阮氏股票大跌之前吗。”阮寻一脸冷漠，养子挂了，亲子废了，自己亲爹怕是要疯，这要再拖上整个阮家，他回去就可以一脖子抹死跟蔺襄合葬了。

“这就是今天的重点所在。” 小P同学习惯性地推了一下鼻梁，似乎是发现自己没有了眼镜，讪讪地收回了手，“阮先生，请您决定一下，究竟是留下来跟蔺先生一同过任务，还是现在就回去。”

“我同事现在您的意识中。我和我的同事是绑定的，我又是与蔺襄先生绑定的。同时我们系统内部的强制抽离程序是先执行再审核的流程，一防紧急状况，二禁滥选宿主的行为。也就是说，如果它要从您的识海中抽离，那么由于绑定关系，我和我的同事都要被抽离出来，然后直接强制返回单位接受审核。但如果这样的话，蔺襄先生作为外来意识，一是很难再为我们所捕捉，二来没有我做掩护，蔺襄先生很难与世界规则相容，第三因为我们局里是只有空间没有时间的，所以回来时间不定也是一个风险。如果，您想现在就回去的话，我们用来克服这些所花费的能量过于巨大，甚至可能影响到蔺襄先生的回程。不只是能量的损耗，空间的壁垒可能会影响我与后勤系统之间的能量传输，时空转移容易不稳定。”小系统小嘴叭叭的，特别像阮寻高中的时候一个学霸讲题的风格，“如果您愿意跟随我们一起完成任务的话，我会尽量给您安排一些边缘角色，你养老就成，我们不会干预您的正常行动，只要不出格就可以。”

“我越听你越像威逼利诱。“

小系统脸一红，“这的确是我们的过失，意外事件我们也不想发生，占用您的时间来弥补我们的错误，实属不应该。但我们其他的补救办法成本太高，我们老板承诺完成任务之后同样会送您一份礼物作为赔礼。同时，重置时间的效力发挥后，所有都会返回到蔺襄先生死亡之前，车祸之后发生的事全部会抹除。”之后又小小声地补充：“其实蔺襄先生也跟我说，想让您出来走走的。”

“如果说，我现在选择回去，有麻烦的会是你、你的老板，还有蔺襄。”阮寻软和了眉梢眼角，“我可以回家整顿阮家家业，完成我的订单，打脸踹掉我的实力女友，然后走向人生巅峰。”

“您和蔺襄先生关系很好。”小系统乖巧地补了一句，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蔺先生手机电脑里有你专门的文件夹，电话簿里给你备了一个特别肉麻的注。小P同学不敢说，被三令五申不许说的，只能用那双猫眼儿眨巴眨巴地表达着自己的真诚与信任。

阮寻扭头看了看还在沉睡的蔺襄，仗着他怎么都不会醒呼啦两把蔺襄硬硬的头毛。外面都在传他和蔺襄的关系不好，但他觉得经历一堆事后他和蔺襄的关系还没外面传的那种见面就打的邪乎水平，想想也知道背后有谁在煽风点火，既然大部分事情都不是蔺襄的手笔，那还有谁在一个劲儿地折腾他。既然蔺襄的事情能够解决，阮家也不会破产，自己的订单也不会被诉违约，去其他的世界走走，换换心情好了。

“那蔺襄在这几个世界线里，主要干什么？”

“当人生赢家。”小系统眼睛有点睁不开，似乎有点困了，阮寻也看到自己的身形忽闪忽闪的如同卡了带，原来这就是跨服聊天消耗大的意思。他软软地打了一个呵欠，说，“说是辗转于不同的世界，其实是完成不同的故事，毕竟不可能全世界都讲一个中国故事。每个故事侧重点不同，我们称为‘支点’，这个支点可以是爱情，可以是事业，只要满足了这个‘支点’，世界就能平衡，世界线就会完整。”

嗯，原来就是被抓来维护剧情的，蔺襄真可怜，死了都不得安生。

“行吧，我留下。我会安安稳稳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一段时间，对蔺襄的任务，我能帮则帮。”

一句话说完，阮寻眼前一片黑暗，再睁眼时，天光一片大亮。

手机在床头嗡嗡地，响出了不死不休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