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1 / 2)
黄昏, 穿着校服的福冬冬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哥哥去了国外读书,因为她是女孩, 爸妈不放心, 就圈养在身边。福冬冬已经读高三了,课业很忙, 上学放学都有专门的司机接送。今天司机有事,妈妈打电话让她自己回家,
福冬冬十七岁, 正是青春昂扬的年纪, 一头长发又黑又直。她鼻子以下像爸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鼻子以上像妈妈, 眼睛冷峻好看。
不笑的时候, 她像一个高冷的白天鹅, 令人难以靠近。
但她很少笑, 妈妈每次批评她, 待人要温和友善, 要多笑。
可福冬冬不想委屈自己,她每次都表情淡然地盯着母亲:“妈, 我做自己不好吗?干嘛要笑?我觉得不笑更舒服。”
肖琰和福睿拿这个宝贝疙瘩没办法。
但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却不约而同站在冬冬这边。
“冬冬说得对,做自己就好。”
“女孩子成天笑嘻嘻的,不稳重。”
“就这样都是校花了, 再笑, 还不得引一大群小子堵在家门口找人啊。”
有长辈撑腰, 福冬冬更气势了。
虽然心疼孩子,但肖琰并没让女儿搞特殊,虽然车接车送,但她就读的学校不是私立高中,就是这座城市的一中。教学质量很好,孩子们凭本事考进来,凭本事考出去。
这样的高中,汇集了各个阶层的孩子。
里面,有一个叫阿泽的男孩子。
阿泽家里很穷,吃顿饭都要掂量掂量兜里的钱够不够。但阿泽很帅,每天穿着脏兮兮的校服,却浑身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男人气息。
慵懒、不屑,时而霸道时而善良,像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又像一个危险分子。
他抽烟、打架,学习成绩在全班倒数。
老师找他,苦口婆心地劝,“你很聪明,有希望考上不错的大学,你这样下去,这一辈子就完了。”
阿泽拳头放到唇边,沉吟半晌,猛地抬头:“老师,我妈智力有问题,我爸身体不好,我没钱读大学,与其考上了伤心还不如早早打工赚钱养家。”
老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叹息一声走了。
再拐一个弯就到家了,福冬冬欢快地跳了几步。
妈妈说今晚做了她最喜欢吃的螃蟹,她很快就可以吃到了。
笑完,福冬冬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
有人踩了她的影子。
她慢慢抬头,在夕阳的光晕中,她看到了阿泽。
两人同校两年多,从未说过话,但今天却遇上了。
冬冬垂下头,打算绕过他。
可她往左,阿泽也往左,她往右,阿泽也往右。
福冬冬恼了,她抬起头,狠狠地瞪了阿泽一眼。
阿泽手里夹了一支烟,他偏头淡淡地吐了口烟圈。
吐完,他笑着看向这个漂亮冷然的女孩。
“福冬冬,是吧?”他声音很低地问,问的时候,眼睛不时瞟向四周,似乎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福冬冬表情不悦:“明知故问。”
阿泽将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抬脚踩上去,轻轻捻了捻。
他双手抄兜,咳嗽了两声,“我是阿泽,明天就要退学了,”他眼睛瞟向侧方,“是我自己要退学的。”
福冬冬冷然地看着他,并不说话。她不知道他告诉自己这些想要表达什么。
阿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抬手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不用害怕,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他再次抓了抓头发,眼神终于对上她的,“跟你告个别。”
福冬冬还是沉默。
阿泽自嘲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他耸耸肩膀,“我很穷,学习不好,在你眼里,我一无所有,可能你之前从未注意到我。但是,我想,青春还是不留遗憾的好。”
他猛地挺直身子,他盯着福冬冬的眼睛,抿了抿唇,声音艰涩地吐出四个字:“我喜欢你!”
因了他的表白,福冬冬心尖忽然颤了颤。
停了会儿,阿泽声音哑哑地补了一句,“但是,仅此而已。”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无力而苍白,像是要扔弃什么宝贵的东西。
福冬冬视力很好,她一直从容不迫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她像妈妈,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从容的。妈妈说过,越是紧张越容易做错事情,任何事情都要冷静地去面对。
她看到了阿泽的眼泪,刚溢出眼睛,他便转过了头。
再转回来的时候,阿泽的眼睛下面已经了无痕迹。
阿泽再次看了她一眼,向她挥了挥手,“再见!”
在他侧后方有一辆自行车,他跨上车子,潇洒地骑行而去。
福冬冬盯着他远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见了,她才转身回家。
退学后,阿泽先在一处工地打工。
一无所长,先挣点儿钱再说。
他戴着安全帽,推着一个小车往前跑,工头在前方喊,“阿泽,快点儿,手脚麻利点儿。”
阿泽双手握着车把,龇牙咧嘴地喊:“好嘞。”
推到地方,阿泽抬手擦汗,工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力气不错,加油干,工资不会少你的。”
阿泽“嗯嗯”点头。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出现在阿泽的视野当中,这只娇嫩的手跟工地的环境太格格不入了。
他懵懵地抬头。
当看到手的主人时,他眨了眨眼,但表情依然是震惊的,他毫不犹豫地抬手掐了下自己的肩膀,痛感强烈。
他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周围的工人都不干活了,纷纷朝这个方向看过来。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阿泽口吃地问:“你,你怎么来了?”
福冬冬晃了晃自己的手:“先接过去再说。”
阿泽这才发现,她手心里放着一张银.行.卡,女孩生气的表情让他内心闪过一丝惶恐,他在身上蹭了蹭自己满带脏污的右手,勉强觉得干净了,才小心地从冬冬手里拿起那张卡。
再小心,他的指尖还是触碰到了冬冬的手心。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阿泽激动得心脏直跳,手心不自觉地往外冒汗。
“这卡?”
福冬冬扬了扬下巴,“你太逊了。喜欢我的人竟然惨到这种地步,我看不下去。”
“这张卡里有三十万,你自己看着用,”接触到阿泽吃惊的表情,她皱了皱眉,“除非还钱,以后不许找我。”
说完,她唰地一甩头,转身就走。
工地的地面并不平整,她干净的小白鞋很快蒙上了一层灰尘,她甩了甩鞋子上的灰,加快脚步跑向了车子。
坐上车后,她淡淡地呼出一口气,给肖琰打电话。
“妈,钱我送出去了。”
“送完,回家好好学习。”肖琰叮嘱女儿。
冬冬犹豫,“妈,你真得相信他会来还我钱吗?”
肖琰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闺女,他来不来还钱,妈没想过。妈只是想让你不后悔。你说你看到那个男孩的时候,内心砰砰乱跳,好像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所以,妈妈想为你的心动买单。花三十万给他一个机会。他若是足够爱你,总有一天,他会跋山涉水来还你钱,来兑现喜欢你的承诺。如果他不来,你也不用失望,起码你给过机会了。”
冬冬若有所思地点头,“妈妈,我懂了。”
时光荏苒,十年过去了。
二十七岁的福冬冬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在夕阳下跟自己道别的男孩。但他们之间整整十年没有见过面了。
其间福冬冬一直没谈恋爱。
似乎是在等什么,又似乎不是。
她自己的内心,她也说不清楚。
在她二十七岁的生日宴上,爸爸朋友的儿子忽然捧着鲜花向她表达爱意。
那是一个长相斯文谦和有礼的男人,因为紧张,他的脸都憋红了。
福冬冬脑子一抽,竟然答应他了。
她开始和这个男人谈起了不温不火的恋爱。
他待她很好,可她就是找不到那种心动的感觉,仿佛总觉得两人之间缺了点儿什么。
可具体缺什么,她又说不清楚。
福冬冬最喜欢一家海鲜餐厅。
这家海鲜餐厅临近江边,吃饭的时候,可以一边看窗外的潾潾水波一边享受海鲜大餐。
这家海鲜餐厅自她小时候就有,开到现在已经十余年了。
她有时是和家人一起来吃,工作之后更多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来。
餐厅老板是个温和的中年女人,跟她已经很熟了。
每次她一个人来的时候,都会特别安排一个人偶熊坐在她的对面,这样显得她不孤单。
每次,人偶熊都是老老实实坐在对面,她吃多久,他就坐多久,不离开,也没有任何动作。
有次,福冬冬不忍心,对人偶熊说:“你不用老陪着我,去做其他事情吧。我自己可以的。”
但人偶熊不答话,也不走。
福冬冬便由着他了。
有次,福冬冬特意对老板说:“老板,不用特意安排人偶熊来陪我了,感觉特别不好意思,你又不收人偶熊的服务费。”
老板却笑着对她说:“你不付服务费,我付啊。就当给他一份工作,我也觉得是对老顾客尽了一份心嘛。”
福冬冬想了想,“每次都是同一个人吗?”
老板笑:“怎么可能,这六年至少换了十几个吧。”
福冬冬放心了。
福冬冬生日的第二天,领着男朋友去了海鲜餐厅,老板正站在吧台那跟员工说着什么,看到福冬冬进来高兴地笑了,可看到她男朋友时,她脸色又黯了下来,她迎上前问:“这位是?”
福冬冬笑着介绍:“这位是我的男朋友。”
老板动作僵住了,她忽然拔高声音,非常突兀地喊了句,“恭喜福小姐,你男朋友友好帅啊!”
老板的声音太响,引得一楼的宾客纷纷侧目,福冬冬神色诧异,感觉今天的老板似乎有些不一样。
老板也觉出自己嗓门太大,她抱歉地笑笑,“今天你常坐的位子有人了,要么,换到三楼试试吧?”
福冬冬虽然觉得可惜,但也没办法,只能笑着应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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