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苌乐将女孩送回亲人身边，没有等对方说谢谢，就匆匆跑走了。

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关人山站在树下，斜靠在一辆黑车旁。

车窗开着，有个人从里面探出头，看到苌乐走近，高兴地招手。

苌乐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是国家游泳队副队长，万年老二沈竟执。

"您好，沈先生。"苌乐走到车前，跟沈竟执打招呼后，才转头看向关人山，"又见面了，关先生。"

"老沈，我晚点去。你先打车自己过去，我开车送苌乐回去。"关人山说着，拉开后排车门，看了苌乐一眼，"上车。"

苌乐对上对方怒火燃燃地眼神，认怂地点头上了车。

沈竟执看到关人山的脸色，估摸对方要发火，麻溜儿下了车。

临走，不忘悄声对苌乐说一句，"祝你好运。"

目送沈竟执打车离开，关人山才开门上了车。

苌乐看着对方冷硬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他跟关人山不过才见了两面。就算再怎么一见钟情，关人山也不该因为自己冒险救人气成这样。

"我高中的时候，有个特别要好的哥们。我跟他一起长大，每天形影不离。"关人山开着车，声音却平稳地传过来，"高考前一个月，他救一个溺水的孩子，死了。"

苌乐坐得笔直，将呼吸放缓。从关人山的语气，他确定这不会是一个好的故事。

果然，关人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疲惫，"我是专业的游泳运动员，从小奖杯不断。可是他恰好相反，游泳差强人意，我怎么教都带不动的没天分。最讽刺的是，那个月我拿到了人生第一个世界金牌，我的朋友却因为游泳救人溺水身亡。"

车停靠在路边，等待红灯。

苌乐看着关人山的背影，莫名觉着他有些可怜。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很抱歉，关先生。不过，能方便去一下药店吗？我胳膊有些擦伤。"

"任何时候，都不要将自己置身险境。刚才你有很多种选择，却走了最危险的那一条。"关人山将车停靠在一个药店前，回头看着苌乐说，"苌乐，你要为担心你的人想一想。"

苌乐忽然又觉得自己也特别可怜。

他哪里还有什么担心自己的人。他的朋友，他的亲人，全部都与自己鸿沟而隔。好不容易有一个见上面，却发现自己对他或许从不了解。

当一个运筹帷幄的人，突然发现所有事情都已经失控，那种慌乱是其他人无法感同身受的。

苌乐从在水一方出来后，就一直沉浸于茫然失措之中。所以救人的时候，反而没有太多考虑。现在被关人山点破，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那时的自己或许没有那么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第二次人生。

苌乐点点头，开门下车，默不作声地进了药店。

关人山坐在驾驶座，透过药店的玻璃看着那个男孩。店里的白炽灯过于明亮，让那个男孩看起来也熠熠生辉。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跳得过于迅猛的心脏已经平静下来。刚才看到男孩翻进火场的瞬间，失去挚友的伤痛再次席卷而来，压的他喘不动气。如果不是他教林前游泳，林前也不会因为下水救人丢掉性命。

这么多年，关人山一直跟身边的朋友若即若离，自我厌弃始终缠绕着他。他的心因为林前的死，沉寂在雾霾中，再也不见天日。

苌乐开门上车，将东西递给关人山，笑道，"关先生，手肘下边一点，我不太好处理。麻烦你帮我清理包扎一下，可以吗？"

关人山将东西接过去，自然地给苌乐消毒，仿佛刚才绷着脸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关先生，救人确实需要力所能及。但是我相信你的朋友，他是经过考虑后采取的行动。或许他因此丢掉了性命，可是善良的人，无论给他多少次机会选择，他都一定会做出同样的决定。这并不取决于他会什么，而是取决于他会有多少种方法来救人。"苌乐垂着睫毛，因为酒精的刺痛吸了口气。

关人山动作放的很轻，似乎担心下手过重伤了这个瘦弱的男孩。

听对方说完，他抬起头看着苌乐，"所以如果是你，你也会救溺水的孩子？"

"我不会游泳。但是如果是我遇见溺水的孩子，我也会想办法救他。即便我不能下水，我也会想办法救他。如果我会游泳，我也会跳下去救人。"苌乐活动了一下手臂，包扎的很完美，"谢谢。我知道救助溺水的人很危险，你要从背后靠近。但是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一定会是救人。如果我看到一个孩子在我面前溺亡，而我无能为力。那么我的后半生，或许都会沉浸在阴霾中无法自拔。"

关人山盯着苌乐，听他说道最后一句，眼睛眨了眨，突然就笑了。

关人山冷着脸的时候，像是画报中的模特，精美却有距离感。然而他笑的时候，便如同从画报里走出来，整个人变得生机勃勃，带着朝气。

关人山的眼睛狭长而明亮，此时因为笑意闪闪发光，让苌乐有些晃神。

原来有人可以笑起来如此明艳动人，仿佛花瓣垂落水面，造作一池涟漪。

"谢谢你。"

苌乐直愣愣地看着关人山，胸口砰砰发疼，仿佛心脏要跳出来一般。他垂下头，耳尖微微泛红，脸蛋也变得红扑扑的，像颗香甜可口的红富士。

关人山将东西还给苌乐，转回身继续开车，"苌乐，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