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照片里的裴成言衣着考究，一手随意插在裤袋里，稍微仰着点下巴，半垂眼睑看着镜头，乍一看似乎是面无表情，仔细看却带了点笑。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容呢？眉梢眼角里带点怜悯，嘴角却勾出一点嘲讽的弧度，仿佛对一切事情的发展都了如指掌，胜券在握。

并不咄咄逼人，但就是高人一等。

这也太难了……

裴成宇：“哥，我觉得……”

裴成言：“做不到吗？”

裴成宇点头。

裴成言：“你想被老王头带着去做精神治疗吗？”

精神治疗这四个字宛如当头棒喝，也不知道裴成宇这小脑袋瓜里想到了什么恐怖场景，悲愤地发出一声尖叫，乖乖拿着相册回屋去练表情了。

没过一会又回来，在裴成言一言难尽的注视下，默默端走了一碗红枣粥。

余彬把剩下的粥碗递给裴成言，转头看了一眼丧的仿佛阿飘一样的裴成宇，皱眉道：“会不会太严厉了一点，既然要装病，索性就装的重一点，不参加会议就好了。”

裴成言摇头：“不行，装病也要装的恰到好处，这次主要就是研发部的活，如果直接表示不参加会议，以老头的性子，他会推迟会议，然后亲自来探望我的。”

裴成言是个轻伤不下火线，重伤还能挣扎着蹦三蹦的工作狂，如果贸然请假，一定会被怀疑的。

余彬唉了一声：“让你这些年这么拼，看看，遭报应了吧。”

拿勺子的手一顿，裴成言有一搭没一搭地搅拌着红枣粥，轻声说：“余彬，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那回吗？我对你说——我觉得我和你一见如故。”

余彬随意地点头：“记着呢。”怎么能忘呢？裴成言这个人，就是有种能把夜店逛成咖啡厅的能耐，满屋子的乌烟瘴气都污染不到他，连陪酒的几个男孩女孩都自觉躲着他走，只有他余彬大步流星的靠过去了。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裴总，人生在世，有时候还得适当的和世俗同流合污一下。”

裴成言开口问他包养价的时候，整个包厢都在起哄，大概当时谁都没料到，像裴成言这样的人也会大大方方的问这事吧。

但是……“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裴成言看了余彬一眼，目光没有平常那么冷，但却带着一点探究：“我觉得，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这些天接触下来，裴成言越来越觉得余彬不像个牛郎。虽然也会看人脸色，但到底带了些藏不住的傲气和戾气，平常说话也是，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不是那种刻意做出来讨好老板的放荡不羁，而且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屑。诚然，如今的金主口味不一，有些人就喜欢这样野蛮肆意的，但就像养猫一样，嘴里说着喜欢小野猫，其实心里还是有个度。

余彬明显越过了这个度，就他这样的，不被开除就是奇迹了，居然还能混成头牌？

“想那么多干什么？”余彬说。然后接过被裴成言活成浆糊的红枣粥，舀起一勺送到对方嘴边儿，有点狡黠地笑了笑：“反正我不会害你的，不是吗？”

“的确不是头一回见，但裴总这么忙，应该是早就记不得我是谁了，所以——是不是头一回见到，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不是把我给记住了吗？并且……”

“以后也不会再忘了。”

裴成言啊了一声，尾调微微上扬，因为吃惊，薄薄的嘴唇张开条缝，被余彬不算温柔地怼进去一口粥。

余彬心想。如果你以后也能像这样多看看我，那么，就算一辈子都不把身体换回来，一辈子都碰不到你，我也很高兴。

至于是旧人还是新人，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裴成言垂下眼皮，一口接一口的喝余彬喂给他的粥，既不显得扭捏也不过分娇弱，一切都仿佛普通情侣般的理所当然，那样淡然地神色，让余彬猜不透他这会心里在想什么。

“哦，是啊。”裴成言说：“感觉还不赖。”

但是该查的还是得查，他不能安心放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