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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戚之家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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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的粮店门面受限于房租大多不太大,但进深颇深,以便于储存粮食。每个粮店的门口大多挂着一溜的木牌,上面标着每日的粮食价格,使得人们不需要进门就能知道价格详情,京城成年男丁识字率能有十之五六,虽然大多只认识百十个通用字罢了,但这也足够让他们从这些每日更换的价格木板上感受到与日俱增的生活压力。

每个粮店外面都排起了长队,往日京城的坊郭户每次只买一两斗就够了,现在大多开始每次一石地储存起粮食。达官贵人们通常视普通百姓为蝼蚁,即使是蝼蚁也有着自己独特的生活智慧。

旱涝灾害相继出现使得京城粮价再也控制不住,每天都在上涨,而粮食的涨价又影响了其他商品的价格,蔬菜,禽蛋,肉类,甚至日常用品价格都在以不同的幅度上升。

农民尚且有往年的存粮,权贵之家也有着自己的粮食储存,正常的官宦之家家主的俸禄和日常的收入暂时还能应付,但普通的坊郭户甚至一些小官小吏已经有点吃不消了,现在的生活成本直接两倍于往年。京城里一干酒楼生意大多冷淡了下来,七十二正店,若干脚店多是门可罗雀,甚至有许多早早放了雇工回家,免得开张一天亏损一天。

即使那些家中有财力官员的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约上三五好友或者同僚去酒楼茶社,教坊妓院消遣,也都怕被人弹劾只图享受,不思皇恩。如今还能去那些销金窟消费的,大多是巨富的商人,还得是有点背景的那种,否则在这样的灾害面前遭了贵人的眼,一个囤积居奇的罪名下来免不了要大出血一番。

“陛下,这个月京城粮食粮食大幅度上涨,市井普通的小民已经撑不住了,恳请陛下下旨从江南等地调粮,并打开常平仓用来平抑粮价。”户部左侍郎张徽在大朝会刚开始就上前进言。他是河北沧州人,自己老家也受到年初旱灾的影响,他是农家子,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最好的代言人,在他刚中进士之后,被当时的名相王晋看中,觉得他有宰相才,遂以爱女妻之,还陪送的大批嫁妆。虽说如今已然居于高位,但依旧不忘出生,关心民生疾苦。

他以清廉而闻名,在为官历程中,曾经直面过强权恶霸,也曾经秉公处置过豪门子弟,因此也因为他的德行受到治下百姓爱戴。他往往能忧百姓之忧,曾被今上称赞。

京城的常平仓每年都会在夏粮上市的时候收购一批,换掉前几年因储存不善而变质的粮食,既是为了防止荒年,也是避免大量的新粮上市使得谷贱伤民。

“陛下,常平仓不能开,”时任参知政事苏崎断然拒绝道,他是元祐十二年变法的提倡者,总指挥,如今变法刚刚卓有成效自然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虽然黄河以北都出现了大面积的粮食减产,甚至绝收,但京城不是没有粮食,八大粮商仓库里的粮食就足够京城人口吃上三四个月,目前粮食价格蹭蹭往上涨,定是有人在暗中乘机兴风作浪,粮行行首责无旁贷”。

苏琦认为这次的粮价上涨是可以平抑的,常平仓的重要性不容置疑,即使现在从江南调集粮食,经京杭运河至汴河再到京城,至少要两个月以上的时间,倘若现在放开常平仓,即使每天投入五六万石,也完全不能起到效果,京城百万军民在在粮价长达几个月的不断上涨中已成惊弓之鸟,只要粮食放出来,势必会立刻被抢购一空,除非每天都能放出放出十几二十万石的粮食,并且百姓能看到有粮食源源不断的运入京城,否则放开常平仓来平抑粮价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就像皇后这一脉会担心这次旱涝灾害影响太子的名声一样,毕竟今年初刚立太子,就来了这么大的灾难,在这宣传天人感应的的朝代里,难免会让有些愚昧的百姓觉得是不是太子没有德行,上天才会降下这样的灾难来警告啊。

宰相苏崎也怕一不留神被做了替罪羊,他的改革才刚刚开始,目前很是得罪人,特别是宗室以及与那些与宗室联姻的大贵族,大商人,这样的天灾人祸皇帝和宰相都是很容易背锅的。

大朝会后,中书门下连下三道圣旨,禁止商人以任何名义囤积居奇,违者处以罚没财产,徒刑甚至死刑。

九桥门街市一带的樊楼,门口竖立着朱黑木条互穿而成的杈子,这在魏晋以来,要官至三品以上的府第才有资格使用,樊楼面前竖着这个是告诉来客要下马下轿。

“哒哒,哒哒,”一个身着圆领大袖白细布襕衫,下施横襕,腰间有襞积的中年男子双手齐拉缰绳,让身下直喘粗气的马缓慢停了下来。

樊楼高三层,有相向的五座楼组成,五楼鼎立,高低错落,互相对应,楼与楼之间有飞桥栏槛连接,明暗相通,珠檐锈额,灯烛摇曳,灯火通明,门首扎缚的彩楼欢门。樊楼每一层的楼顶都结扎出山形的花架,挂有贴近红花栀子灯 。

“九爷,您里边请”门口站着两个头戴方顶样头巾,身穿紫衫,脚下丝鞋净袜的迎宾伙计连忙招呼着。

平日里并不怎么出面的掌柜也出来领路,刚进酒楼看到的是一条宽阔笔直的主廊,南北天井两廊各列小室,穿过主廊就看见了上楼的台阶,“西门大官人已经到了,还是天字一号包间”。

一条条由珍珠穿成的长链,被随意地放置在内室权做珠帘,房间内部,有四五位年纪不等的男子,或坐或卧,大多斜倚在软塌上,地上铺着的是厚重的地毯,这种地毯是海商从波斯带来的,十分珍贵,尽管一路风高浪急,但始终被保护的很好,因为稀有所以珍贵,它的价格可以比得上等重的黄金,如今也被随意地铺陈于地上,任人踩踏。

现在还未到晚膳时分,因此餐桌上银制的餐盘上香橼、真柑、石榴、枨子、鹅梨、乳梨、楂、花木瓜八种水果高高垒起,青瓷花卉纹盘装着的荔枝、圆眼、香莲、榧子、榛子、松子、银杏混合的果盘。

桌旁还散置着樊楼自酿的“眉寿”,“和旨”,还有忻乐楼的“仙醪”,会仙楼的“玉胥”,遇仙楼的“玉液”,和乐楼的“琼浆”,高阳店的“流霞”,清风楼的“玉髓”,以及千春楼的“仙醇”,甚至外面脚店有名的用羊羔肉酿造而成的羊羔酒,从牛乳中提炼出来的醍醐酒,风靡大梁宫廷的荔枝酒及黄柑酒。

窗棂上雕刻有线槽和各种花纹,如仙桃葫芦,福寿延年,石榴蝙蝠,扇状瓶形,在窗中移步观景,就好似在画廊中赏画,构成一种别致的层次感。

“要在过去,樊楼的天字一号包间是怎么也排不到我们坐的” 西门园轻轻晃着手中透明的玻璃杯,里面装的是千金难求的西域葡萄酒,澄澈鲜红。

这个包厢里坐着的都是京城八大粮商的掌权人,粮行的行首,就比如西门园,他娘亲是县主,他妻子是县主,他弟媳妇也是县主,他妹夫是正经的两榜进士,他身上也有一个捐的员外郎,算是官身,但不入职。

话又说回来,但凡在京城各行会混到行首的,又有哪里家里没有宗室方面亲戚,哪个没花钱买个官身呢。京城的宗室多了去了,有富贵自然就有贫穷的,花上两三万贯就能娶个县主回去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

“谁让这世道是民以食为天呢?”刚刚进门的林九搭话道。往日在京城他们还排不上号,可如今谁敢不将他们当回事,前段时间,除了控制粮价之外,他们还花费了大半身价在京城附近高价搜集粮食,务必使得自己能在这场盛宴之中咬下最肥美的一口。

西门园环顾四周,问旁边的周灿,“贾家还没来人?”他们约的申时,如今已是申时三刻了,按照道理如果有事耽搁了会派随从提前说的,就像是之前的林九,但现在帖子收到了,既没来,又没提前说,那就有意思了。

“既然贾家怂了,就不要管了,看来以后粮行只有我们七大家了,”西门园用玻璃杯轻敲桌面,双手借力撑在黄花梨木的桌子上,俯视众人,说道“今天大朝会上面的事情大家听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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