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重(2 / 2)
他这个半公开的市局干部家属,常年来有事没事便到市局晃一圈——接骆闻舟下班,亦或是直接到市局食堂蹭饭。
有多久没去造访骆闻舟的工作场所了?
大概比没共枕的时间还长一些吧……
既然许久未去,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去看一看好了,顺便接人民公仆下个班。
费渡饥肠辘辘,但却是满心欢喜,他站在衣柜前,犹豫着到底是穿自己那件剪裁得体的呢子外套,还是套上骆闻舟那件略显臃肿的厚棉服。
最后,他福至心灵地选了骆闻舟的棉服,穿上身后便抄起钥匙串和手机,哼着轻快的《五环之歌》朝门厅走去。
两只吃饱了闲得没事做的猫,眼见着家里唯一的两脚兽又站在了家门口,立刻跳下猫爬架,扭着屁股站到了人前,仰着头“喵喵”地询问对方这是要去向何方。
费渡言笑晏晏,对着家里的两位主子解释道:“你俩乖乖在家,我去接你们爸爸回家。”
两只活祖宗冲着费渡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在质问“你说谁是我爸爸”——也可能是在困惑,那个所谓的爸爸为何回家还需要人接。
是啊,为什么呢?
费渡自问自答,弯下腰换鞋的时候低声呢喃道:“大概是因为我做错了事又不肯讲实话吧。”
然后,在他站直腰身准备去开门的时候,房门的锁却从外面被拧开,缓缓推开的门缝里,显出了骆闻舟的身影。
4.
“你……”骆闻舟僵直地立于门外,犹疑道,“这是要出门?”
费渡一愣——没想到骆闻舟会回来——回神后向后撤步,让出地方让骆闻舟可以开门进屋:“没,我……”
未待他说完,骆闻舟却是缓缓推开房门,大步跨进屋来,状似不在意地打断了费渡的话:“去吧,忙完早点回来。”
费渡独自站在门前,看着骆闻舟在鞋柜前换好拖鞋,然后一边被两只猫拌着蒜一边调笑地说着“滚一边去”地走向厨房。
他也顾不得尚未换下会踩脏屋里地面的皮鞋,紧跟在骆闻舟身后追问道:“你还没吃晚饭吗?”
骆闻舟打开冰箱门,漫不经心地回说:“啊,食堂没什么可以吃的了。”
“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费渡走上前,在距离骆闻舟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你吃什么?我给你订外卖吧。”
骆闻舟扫了一眼冰箱——果真是“弹尽粮绝”——不悦地低声咒骂一句后,他轻轻带上了冰箱门,转而打开了柜橱门:“不用,吃包泡面对付一顿得了。”
“泡面也没了……”
看着原本装泡面的柜子空出了一大半的空间,骆闻舟不得不信了费渡的这个邪,他转身瞥了一眼向来只知道吃不知道补的费某人,却未见得对方脸上有一丝的歉意——有得只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说没有你还不信,眼见为实了吧”的得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来愤恨地抓挠着自己的短发,不耐烦地说道:“我自己订就行了,您不是要出门吗?走您的就是了!”
费渡抿着嘴不说话,脚下两只猫更是极为识趣儿地相继躲出了厨房,只有一个骆闻舟,被费渡堵在房间里,既没吃的可做,也没话再可说。
他进退维谷,出入无门,只得从裤兜里翻出了手机,准备不论如何先把晚餐订好了再说。
“骆闻舟,”费渡用很轻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你都不问我去哪里的吗?”
难得被伴侣点了大名的骆闻舟,手上动作一顿,连着心脉一起也失常了一拍,少时才引出了一句带着颤栗的回话:“你又不是嫌犯,我盯着你的行踪做什么?”
费渡向前跨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调大了对话的音量:“你不拴着我,就不怕我飞远了吗?”
骆闻舟微微侧身,让自己不再正对着费渡,他紧盯着手机屏幕哂笑道:“难道不是你自己想飞远的吗?”
费渡再一步向前的脚,被这一句反问定在了原地,他感觉双腿仿佛被灌了铅,沉重得再也无法抬起,向下缀着整个胸腔都在隐隐作痛,最后只是含糊地念了一句:“我……没有……”
骆闻舟焦躁地滑动着手机屏幕——不是嫌这家店的盖饭太硬,就是嫌那家店的咕咾肉不够甜——末了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在按照费渡的偏好来订餐,明明不是给人大爷准备的吃食。
习惯……还真是可怕啊。
早知如此——早知回来之后也没有人在等他一起用饭,还不如就在市局清汤寡水的凑合着吃了呢。
骆闻舟魂不守舍,手指都快在屏幕上蹭出火花了,也定不下来到底吃什么好,心烦的劲儿一上来就想抽烟……掏出烟来才发现,费渡还站在距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于是抬起捏在手里的香烟,满怀歉意地说:“我要冒根烟,费总您移个驾呗?”
费渡闻声微微蹙眉,人却未转身离去,反而大步向前——一把夺下骆闻舟手里的香烟,悲愤地凝视着骆闻舟的脸庞:“我没要走,我没想过要飞远!我……出门是准备去市局,接你回家的!”
5.
骆闻舟惊愕地瞪大了双眸,里面映出了费渡坚定的面容,然而他反应了良久,都没给出旗鼓相当的答复,仅是嗓子沙哑着呼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啊”——也不知是在回说“我知道了”,还是在喟叹“是这样啊”。
费渡拉过骆闻舟的手,一点点的加大攥握的力度,直到骆闻舟手指吃痛,下意识地往回抽自己的手,他才悠悠地开口问道:“哥,我拉得你太紧,你会不会感到害怕?”
骆闻舟尚在状态外,搞不清费渡所指为何,但也没缺根筋地溜出一句“怕手指断吗”的蠢话,只是顺着对方的话反问道:“怕什么?”
“怕……”费渡牵着骆闻舟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左胸前,“被我困住,再也无法远走。”
费渡的心跳远不像他人看上去那般镇静——慌乱顺着掌心和温热的血流,传到了骆闻舟的大脑,他伸出另外一只手臂,揽过费渡的肩膀,将人压向自己的胸膛——
“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由不得谁去置喙,就连你费渡本人也不行。”
贴在骆闻舟的胸前,费渡才发现,原来慌乱无措的不光是他一人。
他如释重负地笑道:“骆闻舟,你原来是如此蛮不讲理的人吗?”
“你不是说过吗,”骆闻舟抽出被费渡拉住的手,用双臂拥紧身前的人,“家不是讲理的地方啊。”
费渡伏在骆闻舟身上,筛糠般地笑着——他早已想不起自己何时说过这样的屁话——时过境迁,现在听来倒也是很会哄人的一句情话了。
“笑屁啊!”骆闻舟的双手下滑,揉捏着费渡屁股,“你吃饱喝足穿着我的衣服到外面去浪,我他妈还饿着肚子呢!起开起开,我要订饭吃饭!”
费渡却是不起身,死死地压在骆闻舟身上,调笑道:“谁跟你说我吃饱喝足了的?”
“啊?”骆闻舟不解道,“你没吃饭吗?”
“是啊,我本来还准备去贵局食堂蹭顿饭呢。”
“蹭个屁啊!”骆闻舟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费渡的屁股,“都过了饭点了,谁还给你留饭吃啊!”
“吃个屁啊,”费渡学着骆闻舟的语气,夹带着些许的揶揄反击道,“我可是金贵的费总,怎么可能看得上市局的大锅饭。”
这话听起来好生耳熟……骆闻舟往前翻了几个小时的记忆,终于找到了暴露他行踪的根源所在,于是,用着比方才明显大了几分的掌力,拍在堂堂费总的臀上:“好小子,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是吧?”
费渡吃痛一“嘶”,随后立地还嘴道:“师兄不也在我身边安排了线人?”
“我那是担心你!”
“同理。”
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不好再说谁的不是——全不过是一个“爱”字在作祟。
不过,爱并非负担,而是压在心底秤砣,让人知道了轻重。
“老骆,”费渡的脸贴在骆闻舟的颈后,轻声道,“我饿了……”
骆闻舟偏过头,抵在费渡头顶,回说:“我也是……”
“我们吃饭去吧?”
骆闻舟应了声“好”,随后松开了圈着费渡的手臂,推开身前的人,正色道:“吃饭之前,你是不是应该还有话对我说?”
费渡微微向后仰头,思索片刻后,扳回脑袋,迎上骆闻舟的视线,凛然地说:“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骆闻舟听闻轻扯嘴角,未作回应,仅是紧紧地盯着费渡,静待他的下文。
“所以,”费渡倾身向前,双唇拂过骆闻舟嘴角的笑意,落定在他耳畔,“我想你了。”
fin.
</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