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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一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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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做饭的咖啡师舟&爱画画的顾客渡

(上)

时值盛夏,燕城喧闹的市区,在热岛效应关照之下,理直气壮地比郊区更燥了几分。

于是,街边的店家们都加大了空调制冷的力度,试图用干爽清凉吸引被阳光和酷热炙烤着的行人。

一个斜挎着双肩背的少年,追寻着古拙的风韵,步入了老城区一个逼仄的小巷,越往深处走,通道便越是狭窄,萦绕在耳边的蝉声也是愈发的响亮。

然而这路的尽头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有一家外部装潢与周围建筑大相径庭,没有招牌,门脸上也没有店名的小店——封闭的砖墙换成了敞亮的落地门,通过玻璃能够看到店里面有几个高矮不同但都堆满了书籍的木制架子,店门口摆放着几盆绿植和一把小藤椅,藤椅上卧着一只正在闭着眼睛晒太阳的胖猫。

少年心想,如此幽静的环境,约莫是家图书馆或是咖啡厅,但不论如何,敢在如此天气紧闭大门营业的,一定是提供冷气服务的。

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掂了掂肩上未见几分重量的背包,少年走向眼前这家尚不知营业内容的小店。

此时,听到脚步声的胖猫,慢慢地抬起了眼皮,用被光线晒成枣核状的一双猫瞳,紧盯着不断向自己逼近的少年。

少年见状,脚步一滞——他从未养过猫,更未曾饲养过猫以外的生物——尽管这只胖猫看起来圆滚滚的很友善,但谁也不知道这货守在门口,到底是用来招财的,还是用来镇宅的。

就在他站在店门口,接受着烈日的洗礼,同一只习性未知的猫大眼对小眼的时候,伴随着“叮铃铃”的门铃摇响,店门推开了一个小缝,店里的冷气顺着门缝溜了出来,少年追随着冷气的指引,同藤椅上的胖猫一起,慢悠悠地转过头,看向扒着落地门向外看的女店员。

“下午好,您是要进店来吗?”呼扇着一双大眼睛的女店员,将店门彻底打开,冲着少年做了一个“里面请”的动作,“快进来吧,外面多热啊!”

少年却未有动作,只是意意思思地瞥了一眼始终眯缝着双眼的胖猫,大概是在询问“自己作为生人贸然闯入宝地真的不会有人身危险吗”。

女店员对此仿佛司空见惯了,笑着解释道:“您不用搭理它,那就是我们店里一个只负责吃不负责干活的吉祥物,从未被开发出镇宅辟邪的功能。”

少年听闻知识轻扯嘴角,未对女店员自来熟的俏皮话做更多回应,他往上掂了掂肩膀上的书包背带,向前跨出步伐,越过女店员时偏过头,对仅到自己胸口的女士微笑着说了一句“打扰了”,然后才进入了凉爽的店内。

“先生,”女店员关上店门后,站在少年身侧指了指斜前方,“那边是吧台,麻烦您到那里去点单。”

少年身材高挑,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看似稳重老成,实则也只是未及成年的高中生,尚未习惯“先生”这样的称呼,脸上从容不迫的笑意登时凝固,略显无措地接了一句“好”。

女店员的任务好似就是将客人引进门,交代完去哪里点单后,便笑着同少年微微点头示意,随后转身又推开店门,走了出去——蹲在店门口的藤椅前,一脸痴汉状地对着椅子上的胖猫傻笑。

少年在舒缓轻音乐和浓郁咖啡香的包围之下,一时有些茫然——午后娇艳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照进了店内,门厅处也因此比店内其他地区更温暖了一些,却也有了比冷风刺骨更令人舒适的温度——他在烈日炎炎的燕城市区里漫步了一个上午,大概是不可避免的中暑了,竟然有些迷糊地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又为何会只身出现在这家隐匿在老城区的咖啡厅里。

直到在外晒够日光浴……被胖嘟嘟的吉祥物冷落够的女店员,再次拉开店门走进店内,摇响了门铃,也唤醒了还站在门厅处发呆的少年——他叫费渡,因为和父亲发生了口角,正在进行一场不出燕城、到了晚上便回家的离家出走。

“先生,您怎么还站在这儿?”

费渡木讷地转过头,翕张着双唇,磕磕巴巴地回说:“那个……我、我……”

女店员快速眨动着两只有神的大眼睛,顷刻间便恍然大悟了少年可能是被她强买强卖了的事实,于是压低嗓音,略带歉意地对少年说:“您……是不是没打算进店消费的呀?”

费渡尚未来得及回话,女店员又自以为很贴心地宽慰道:“没关系的,外面那么热,我们店长也是看您在外面站着,怕你晒中暑了才让我引您到店里来凉快凉快的。”边说边悄悄指了指角落的空位,“您到那边坐会儿的,我去给您倒杯凉水。”

雷厉风行、自说自话大概是女店员的待客之道,她说完便径直走向吧台,拉开吧台的隔断门,走了进去。

费渡无奈叹气——他虽然没有非进店不可的想法,但也没准备干那种占着消费区座位却不花钱的没品行为——跟上女店员的步伐,告别了门厅,走近了吧台。

此刻的吧台里站着一位颀长健硕的男青年,衣着和女店员同款的制服,正在肆无忌惮地看着手机,余光瞥见少年走近后,才收起了手机,脸上挂起了标准的职业微笑:“下午好,您来点什么?”

费渡闻声一哽,他感觉自己不是进了一家现代的咖啡馆,而是误入了一家传统的老茶馆。

“不好意思,我没怎么喝过咖啡。”面对店员的招呼,费渡如实回答道。

男店员听后微微向前探身,伸出手臂,用手点了点放在吧台外的菜单,神色自若地说:“还有茶,可以续杯的,不爱喝的话也可以点奶茶或者巧克力奶。”

这家店的装潢,有着与方才毛躁女店员和眼前散漫男店员完全不同的精致,若不是这二人穿着剪裁得体的制服,费渡甚至怀疑这二人并非店内的员工……没准是抢劫店铺后冒充成员工的劫匪。

然而不论是擅作主张的女店员,还是待客轻率的男店员,都敌不过酷暑带给费渡的困扰。

他不想再承受溽暑的考验,也不想再质疑店员为何与店面格格不入——他只想点一杯咖啡也好奶茶也罢的冷饮,然后在这个舒适的小空间里度过这个令人焦躁的午后。

“不好意思,”费渡在脸上堆砌起比男店员还虚假的笑容,赌气似的回道,“请给我来一杯咖啡。”

“行。”男店员收回手臂,耸了耸肩膀,“您喝什么?”

费渡低下头,看了看眼前的菜单——咖啡类目下一排排的名称里明明包含着中文汉字,可是组合在一起的词汇他却是一个也不认识——他抿了抿嘴,强压下心中的局促不安,状似随意道:“您给推荐一个吧。”

“你爱喝咖啡多的还是奶多的?”男店员问。

费渡微微蹙眉,感觉这里要是选了“奶多的”好像就输了,可是对于从未独在一人在外点咖啡喝的他而言,仿佛一开始就挑战“咖啡多的”又有一些狂妄,于是有些泄气地回说:“那就奶多的吧。”

“那么请问您需要奶多的还是奶沫多的?要原味奶还是巧克力奶?是否需要添加风味糖浆?”

男店员接连问了三个问题,费渡却是越听脑袋越大——怎么想喝一杯咖啡就这么难啊!

费渡无法,只好认输道:“您就给我来一杯您家的推荐咖啡就行了!”

男店员听后再次将手臂伸向菜单,指着咖啡类目下的一个展示画说:“那您不妨试一下我们店的咖啡拿铁,奶多咖啡少。”

费渡顺着男店员的指引看向菜单——看到了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指甲修得很平整,手指关节处有明显的茧子,手背上还有些许烫伤后留下的小疤痕。

“小帅哥,决定好了吗?”

男店员轻佻的询问声拉回了费渡逐渐走远的注意力,他慌忙道:“啊,定好了,就那个吧。”

“那您是否需要添加糖浆呢?”男店员收回了手,点触着点单机问道。

费渡依旧是不明就里:“加不加有什么区别吗?”

加了您就得多花几块钱了啊!

男店员讪笑着回说:“添加糖浆会更甜一些啊!”

“哦……”费渡不准备再在专业人士面前不懂装懂,也不想花钱难为喜甜的自己,“那就加吧。”

“那请问香草、焦糖、榛果,您需要哪一种?”

费渡:“……”

怎么喝一杯咖啡怎么麻烦!他从掏出手机,有些不耐烦地回道,“就最常用的那种吧!我扫您,还是您扫我?”

付款前,男店员再次确认订单道:“一杯热的香草拿铁,是吗?”

“什么?”费渡诧然,“为什么是热的?”

“啊,不好意思。”男店员连忙解释道,“我们店推荐的拿铁咖啡是拉花咖啡,只有热咖啡才可以制作。”

“这样啊……”费渡撇了撇嘴,“那还是麻烦您给我换成凉的吧,谢谢。”

“您确定要换吗?”

费渡点了点头,征询道:“冰咖啡也是可以做成甜的吧?”

然后,他得到了男店员的肯定,便也向对方确定了自己要喝冰咖啡的需求。

“好吧。”男店员有些遗憾地说,“既然如此,那我就给您换成凉的了。尽管我还是希望您有机会的话体验一下热的拉花拿铁……好了,请您出示付费二维码,我扫您。”

明知对方只是在进行推销,可费渡似乎还是被对方的头头是道给说服了,于是付款前改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听从您的建议,体验一下热的拉花拿铁好了。”

说完便将手机放到扫码器的激光之下——“嘀”的一声之后,付款完成,点单机旁边的账单打印机开始“咔哒咔哒”地滚出了票据。

男店员仅是短暂的一愣,随即抽出了票据,从笔筒里抽出一根笔,在上面划了几笔后,将上联双手递给变卦的小客人:“您先找地方坐吧,咖啡做好了给您送过去。”

费渡接过票据,凝目一看——票据上印着“拿铁+香草,冰”,“冰”字上被划了一道子,后方龙飞凤舞地缀着一个手写的“热”字。

之后,费渡就着一杯热的香草拿铁,心安理得地在消费区坐了一下午。

(中)

这家藏匿于老城区的新式咖啡厅,仅有一层的店面,营业面积并不大,算上吧台拐角处的两个高脚木椅,统共也就摆放了五个木制的小方桌——两座一桌,可供十人歇脚。

费渡从午后进入店内,一直坐到夕阳西下,引他进店的女店员下了班,同店里除她以外仅剩的男店员道了别……那时费渡才知道,那位站在吧台里,悠哉看着手机的男青年,竟然就是这家店的店长。

这家店不仅位置偏僻,店员的服务态度很随性,且客人的流动率也是理所应当的低,至少自费渡以后,就再无新的客人进来过。

但是之前就在店里的客人却也从未离去,始终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是看书,或是用着电脑,然后直到傍晚,再到吧台点一份西式的晚餐。

是的,这家麻雀虽小的咖啡厅,不仅提供咖啡水饮,竟也还五脏俱全的包含了三道式的西餐。

糅杂在一起,正如散漫的店员服务于细致的店铺——看起来就那么的不伦不类。

然而正在离家出走的费渡,在店里吹着凉爽的空调,喝着丝滑香甜的咖啡,描摹着客人和店内外花草的模样——环境委实舒适且惬意,全然掩盖了时光流逝的不安。

若不是空空如也的肚子在幽静中发出了令人尴尬的抗议,以及……其他客人餐桌上飘散而出勾人的香味,费渡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饿了。

还有,他是真的不愿意踏出店门,忍受着夏日傍晚余温的炙烤,再弯弯绕绕地行进数百米,走出小巷,到街上寻找新的餐厅解决晚饭。

这里看起来就挺好,闻起来也是不错的,至少其他桌的客人没有在进餐的时候露出“这道菜难以下咽”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愉悦地用完一餐,并且在店长来撤换餐具的时候,毫不吝啬地给予了表扬。

于是,费渡决定晚餐就在这里解决了。

与店里的推荐咖啡不同——那杯拉花拿铁,不仅口感细腻,褐色的咖啡沫中游着一只高雅的白天鹅,太过好看,头次见到这样艺术作品的费渡,第一时间将其拓在了自己的素描本上——当他去吧台点单,为了省事让店长也推荐一套晚餐时,店长却自信满满地说“我们店的西餐道道都是精品”,费渡便也无所谓地回说“那您就看着给我来一套吧”。

不过,这位看似待客随意的店长,对待食品却很严谨,纵使客人表示“你看着来吧”,他也还是不忘追问对方有何忌口、是否有特殊的偏好。

费渡感觉,这位店长做“服务员”做得真是不怎么样,倒是做“厨子”做得很到位——至少那杯咖啡当真是回味无穷,有一种令人迷恋的味道。

于是他便诚心回说自己不是很挑剔,静待大厨的发挥。

所以,当店长接连送上了餐前面包、奶油培根意面、油炸盐渍鳕鱼、提拉米苏和一份浓缩以及柠檬水后,除了不停吞咽着口水,暗自惊叹“看起来不错啊”之外,费渡就只有拿起刀叉享用美食的心思了。

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饿了的费渡,也是不得不承认店长的好手艺。

夜色越来越深,店里的客人也越来越少。

费渡发现,这家客人不多的小店里,竟是每位久坐于此的客人都是熟客,他们偶尔会停下手头的工作,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吧台拐角处的高脚木椅旁,再轻轻地拉开椅子,坐到上面。

之后,一直站在吧台里的店长会挪步到客人面前,递给对方一杯全新的柠檬水,两个人便开始以最低的音量聊起闲天儿来。

而每位告别小店的客人,都会在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后,端起自己桌上的杯子,送还到吧台,并笑着同店长道别。

这里的一切——除了那位有些毛躁的女店员,和看起来不着调的男店长……以及睡了一天终于想起要“回家”却被关在门外,于是愤怒地挠着玻璃门的胖猫——之外,都是那样的平和,充盈着安心落意的味道。

最后,店里的客人仅剩下一个初来乍到的费渡,去打扫后厨的店长竟也很是放心地让一位生客“看店”。

门外的胖猫约莫是挠门挠累了,转而用哀怨的“喵呜”来唤人给它开门。

费渡歪过身子,瞄了一眼前台后连接着后厨的小门——里面除了男性店长用口哨吹响的欢快旋律,却也听不出对被关在门外胖猫的怜悯。

没有办法,架不住猫咪一声声哀嚎的费渡,只好站起身来,亲自去给猫祖宗开门。

店长边往下顺平被挽起的袖口,边哼着小调走出了后厨,一抬眼便看到了擅自落座于铺着软垫的客座上的胖猫,正欲开口轰猫,却又在这一刻瞥见了坐在猫的斜后方,正在全神贯注临摹睡猫的少年。

于是,店长收回了让猫挪窝的话,转而拿出手机,给备注名为“乔儿”的微信好友发去消息,提醒对方“明天到店里之后,先用粘毛器清理一下2号桌的座椅”,之后便给自己倒了杯白水——咖啡机也好泡柠檬水的水壶也罢,吧台里的设备都清理干净了——拉开吧台旁的高脚木椅,坐在上面,戴好耳机,玩起了手机来。

费渡画满了两页的猫,又静静地欣赏了片刻,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素描本。

他先是揉了揉自己方才太过专注的双眼,之后又伸展了一番僵直的肩膀,期间环视四周,这才注意到吧台旁还坐着一个人——那人侧歪着上身,曲起的手肘撑在台面上,头搭在手背上,正噙着笑地看着他。

见客人终于注意到了自己,那人——店长站起来,慢慢走向费渡,笑着问:“画完了?”

“啊,”费渡合起素描本,赧然道,“不好意思,耽误您打烊了。”

“不碍的!”店长说着,停在了胖猫占据的座椅胖,蹲**,挠着胖猫的头,看着费渡,“小帅哥,学画画的啊?”

费渡听闻,停下来了正在收拾自己桌面的手,迟疑道:“没……就是喜欢。”

“画得那么好,”店长追问道,“不去深造一下,多可惜啊?”

画得好?

费渡偏过头,向蹲在椅子旁逗猫的男子,投以“你怎么知道的”的质疑。

“我看到了啊!”店长站起身,走向费渡,边收拾他桌上的杯碟,边向对方解释,“我给你送晚餐的时候,你那个本子就大喇喇地摆在了窗台上——不光我看到了,店里的客人也都看到了。”

说完用抬起下巴,指了指费渡座位后方的书架,继续说:“他们借着拿书的机会,偷摸地欣赏半天呢!你画画的时候也太专注了,一次也没注意到吗?”

费渡皱起眉尖,茫然地摇了摇头。

店长扑哧一笑,随后就端着杯碟转身走进了吧台,边清洗仅剩的餐具,边朗声说着:“他们看后,还都一个个地凑过来同我讲,‘老骆,店里来稀客了啊!画家啊,牛逼啊!人怎么找到你这个破地方来的啊?’——你听听,这叫人话吗!”

此刻,费渡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只听清了“画家”“牛逼”这样的词汇……也是他平时听到最多的词汇。

“费渡,你会画画啊?牛逼啊!”

“费渡,你画得这么好,以后肯定能够成为画家啊!”

然而在这些虚头巴脑的溢美声过后,劈过一道惊雷,打散了少年所有的幻想——成天画那些破画有什么用!踏实学好文化课,将来考个好大学才是真本事!

水声一止,人声已落,轻音乐不知何时也停止了播放,费渡只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他将书包背带挎在肩上,旋身面向吧台,掷地有声道:“这里一点也不破,尽管周围的建筑都很老旧了,但是这条小巷是这个街道最有韵味的地方——这家店也很好,它看起来与周围格格不入,却又安静地融入了古朴的民房之中。咖啡好喝,饭也好吃,我很喜欢!”

被熟客们唤作“老骆”的店长,听后微微一怔,随后便露出了爽朗的笑脸:“谢了啊!我们也都喜欢你的画,欢迎你常来!”

费渡抬起一侧的嘴角,回了对方一个苦涩的浅笑:“有机会一定。”说着便走向店门口,推开落地的玻璃门后,扭过身子同吧台里的男子道了别,“谢谢店长的咖啡和晚餐,再见。”

他没敢去听对方回说“再见”,因为他知道,不会再见了。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造访此地了——在他过完高中最后一年,并考上父亲要求的大学之前。

走出灯火通明的店铺,外面便是幽暗的小巷,蝉声暂歇,蟋蟀们唱得却是正欢,偶然间穿插着几声诡异的猫叫……费渡下意识地抓紧了书包的背带,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然而,他知道,那不是幻听——嚓啦,嚓啦——有人跟在他身后。

不能回头!唯有走得再快一些!

快一些!再快一些!快到谁也不能赶上他!快到谁也不能再阻止他!快到——

“等一下!”

费渡周身一紧,倒吸一口凉气,登时定在了原地……他还是被抓住了。

“我说……小伙儿,看着挺柔弱的,腿脚倒是很麻利啊?”

“你、你想干嘛?”费渡强装镇定地问。

“我干嘛?”身后的人听了也很是诧异,随机松开了费渡,长腿一跨,站到了他的身侧,“巷子太暗了,你一个人走太危险了,我送送你啊!”

费渡缓缓转过头,定身望去——哪里是什么魑魅魍魉亦或是拦路抢匪——怀里抱着胖猫的店长老骆,正在幽微路灯的照耀下,含笑凝视着他的惶恐不安。

“走吧?”说着,对方就悠然地转过身去,朝着进入大街的方向走去。

费渡按着自己的左胸口,徐徐呼出一口裹着颤栗的浊气——呼到最后,他被自己的一惊一乍给逗笑了——往上掂了掂背包带,追上了缓步向前的男青年。

小巷蜿蜒曲折,却也并不深邃,左不过几百米的行程,走快一些,不足十分钟便可以进入大道。

短短几分钟的路途中,两个人并未进行太多的交流,仅是最初费渡问了一句“猫抱出来没关系吗”,然后得到了老骆“大爷就是懒得走,不然放地上都能遛猫”了的回复,然后便不再多说了。

或许是因为他二人还只是一面之交的陌生人,亦或许是因为夜太深,周围又太静了吧。

走出小巷后,费渡诚挚地向店长致谢,并表示送到这里就可以了,然而老骆却坚持要把他送到公交站或地铁站……尽管费渡是准备打车回家的。

拗不过固执的成年人,费渡只好随对方去了。

这位老骆好似天生就是操心的命,一个劲儿地问费渡“下车之后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家”“有没有人接”“要不要给你打个车”——偷摸离家出走的费渡,嘴上敷衍地打着哈哈,心里却是诚实地回复道——“不久”,“没有”,“不用”。

好在地铁站距离巷口并不远,费渡的耳朵很快便得到了“解脱”,他站在地铁口,再次向对方致谢道:“谢谢您,真的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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