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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黑黢黢的艾叶鸡蛋汤,苦恼地撑着脸,挣扎良久,还是舀了一口喂进嘴里。
欸,好苦。
这么苦的汤,真的要喝吗?
眉心拧起来,她放下碗,脑子里忽地跳出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么苦的药,羊儿真的要我喝吗?”
“如果是羊儿要我喝,那就喝吧。”
“我喝了,羊儿要怎么奖励我呢?让我亲一口好不好。”
似乎是她的记忆,但又没有半点印象,就好像是她梦里发生的事情。
究竟怎么回事呢?
薛醍齐目光扫到一旁的瓷罐,一阵烦意。
想不到缘由,头又疼的厉害,她手指一颤,仅剩的汤汁泼洒在了案牍上。
进来的郭象疾步上前,把案牍全部抱开,扯了巾帕过来擦拭。
他说:“枢相,通关侯、戴将军、叶副指挥使过来议事。”
议的是西北二地禁军和蕃军募兵之事,另一个,是差遣李肇将军回京的提议。
政事堂那里要以文官替代,薛醍齐自是不会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为满足自己私欲而不顾西北重地的安危。
这场会议议的有些久,一直到申时散值才结束。
以至于第二日朝会,朝中有人匿名参劾戴云,告他时常出入枢密院,懈怠公务,有负皇恩。
这本奏疏正合了刘待举的意,于是官家那儿发了话,告诫戴云专心牙府,不允大内逗留。
薛醍齐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实则心中烦躁,闷闷不乐了好几日。
她心情不快,公房的案上却是日日送来解暑消渴的汤品。
今日一碗绿豆汤,明日一碗百合红枣汤,后日又是莲子银耳羹,花样不断,愣是将她腻了许久的点心胃唤醒,重新燃起对食物的渴望。
薛醍齐政治失意,姒郸尹却是春风得意。
他到睿王的府邸上,脸上的笑也都没藏过。
睿王说:“你来我这儿苦大仇深的通常没好事,今儿是怎么了,是你有喜,还是我有喜。”
“有喜我才不来。”姒郸尹笑得坦荡干净,但该说的他还是要说,“老皇叔考虑得如何了?我今儿来,还是为了那件事。”
睿王就知道,这个缠棍没那么好打发,“狼头山上的事桩桩件件,你要我说哪件?”
姒郸尹挑着眉,轻轻一嗤,“皇叔以为装傻就能糊弄过去。殊不知,皇叔越是藏着掖着,越是有人要一探究竟。仅是娘娘就请了皇叔多次,皇叔再称病,怕是不妥了吧。”
“年轻人,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
睿王年纪大了,双目浑浊,看姒郸尹倒是费了好些力气,“老皇叔以过来人的身份奉劝你一句,能不掺和就不掺和,一脚踩泥坑里,不定就陷进淤泥里。吴太后保你的小命,不是要你搅在上京这趟浑水里。”
姒郸尹目光一顿,哂了哂,半虚着眼睛,“老皇叔不想说,不妨让我猜一猜。先帝的密诏,应是要起用苏重礼,重用三槐王氏罢。”
睿王面色微沉,气咻咻地吹着胡子,“走走走,你再不走,休怪我让人赶你。”
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牛犊没见过,倒没见过他这么嚣张的,逼人逼到他府上来了。
姒郸尹撑着半边脸,视线迫着睿王,“是被我说中了啊。”
“胡说八道。”睿王不想见他这个上蹿下跳的猴崽子,拎起手杖朝他打过来。
姒郸尹迅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还真打呀。”
他扑了扑凌乱的袍摆,嘟囔着走到隔门外头,又回头来张望,见满头华发的睿王拍着胸脯咳嗽,丢魂失魄地坐在里头,又觉不忍。
不过他始终不解,“皇叔,密诏迟早要拿出来,你又何必执着于一个时机。”
他气完了老皇叔,也懒得再讨嫌,转身出了隔门,神清气爽地走了。
独自枯坐许久,睿王才从姒郸尹那句话醒过神,竟有一丝前所未有的恍然。
什么时机都不合适,其实是没有时机。
自先帝入葬陵寝以来,身负遗命的他迟迟不能下定决心,终其原因,是他不肯害了清朗平正的薛家。
一边是年少的官家,一边是国之栋梁,睿王也是两难。
他钻进密室,颤着手从重重匣盒中捧出尘封多时的黄绢。
在灯下展开,目光落在其中一行。
“朕闻薛家季女解忧,少好读书,夙禀高尚,仁孝恭俭,宜正位轩闱,立为新君皇后。”
立薛氏女,此为薛家第二荣。
当时为保密,拟诏之人皆被赐死。
先帝的遗命,可谓是字字沾血,而来日公布天下,又将化作无形利器,驱使世家那些欲壑难平之人互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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