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2 / 2)
金氏双目刺的极痛,抱着薛醍齐嗡声一哭,“我的儿啊……”
她双目发酸,迟迟落不下眼泪。
哭是情感宣泄,薛醍齐却忘了怎么哭。她不擅长哭,也不擅长安慰哭泣的母亲。比起风花雪月的儿郎,她承受了太多风沙磨砺,心性已如男子坚毅。
唯有那声“阿娘”尚有女儿柔情,“阿娘,你就当女儿嫁给了朝廷吧。”
“我这身骨肉不会死,于太后陛下,于薛家,都有大用处。”
“死什么死。朝廷又怎样,朝廷也不能作践你的命。薛醍齐,你哪儿也别去,伤不好你哪儿也不准去。”
“二娘三娘,你们出去。”
“来人,把门窗闩上。”
金氏一只手抓着一个女儿,跄着步子出来。仆妇们合拢门,屋里陷入黑暗,一瞬就把外面的明媚和阴晦都隔绝了起来。
金氏还是在怕,她浑身都在颤,嘴上却不停地说:“朝廷也不行……”
先帝一道旨,把她拖进男人们喋血的世界。
薛道昶仰天眨动着双眸,天上云翳深厚,盖不住滚红的烈日。他一闭眼,眼泪就溢出来,滚进耳廓。
薛家是薛醍齐一个人盘活的。
这话是韦舒征酒醉时说的。
薛道昶原是不信的。
韦舒征来蹭饭的时候,他因这话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生气,“你小子的嘴,好的不灵坏的灵,招人恨。”
韦舒征只来蹭一顿饭,就莫名其妙捱了他师父一顿揍。薛道昶硬拽着他械斗,把院子里一颗长势颇好的青棕砍了几道口子。
韦舒征被狠虐,累得趴在石凳上。偶尔听到一阵争吵,抬眼就看到金氏和薛玉卮往这个方向来。
大致是在谈论玉卮的婚事。玉卮不大乐意,和她母亲起了争执。
韦舒征一听这事就来了精神,隔老远就调侃起来,“你再不嫁,就老姑娘一个了。就你这炮仗脾气,本就不好说人家……哎哟……”
他后脑勺捱了一下,却是薛道昶打了一巴掌。
金氏朝他走来,“三郎,你说师娘哪儿错了。”
韦舒征揉着脑袋,不住点头,“师母说的没错。”
“还是三郎懂事。”金氏一声感慨,“要不是你爹不肯,我就把二娘许给你。”
韦舒征后脑勺一凉,“别,别,我选择老大。”
玉卮咬牙道:“韦三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说、说不清楚。”韦舒征放胆说了这句,撩了袍子就跑。
玉卮追着他在园子里撵了好久,到底跑不过习武之人,便钻进凉亭,在美人靠坐下歇息。
韦舒征不和她闹了,枕着手臂趴在她手边,“我问一件事。”
“我阿姊?”他肚子装的什么她不知道。
韦舒征骨头都颠散了,这顿揍捱的实在太冤,“今儿席上没见她人,师父脸色又不好,不敢问来着。你和我说,出什么事了?”
“没你的事。”玉卮目色渐黯,撑起半边脸,看向微风里荡漾的绿柳。
她忽然问了句:“韦三郎,如果可以娶我阿姊,你会娶她吗?”
声音很低,轻的比那风都缥缈。韦舒征却听见了,他心头一悸,不知怎么回。
恰在这时,府上的僮仆一脸急色地跑来,禀道:“二娘子,通关侯来了。”
...
戴家父子身上穿着行衣,容色异常匆忙,他们从角门上进来,因有事要议,让薛道昶屏退闲杂人等。
薛道昶忙着婢女去请薛醍齐,迎他们进书房,掩实门窗,掌上银缸。三人只稍坐片刻,薛醍齐便仓促赶到。
她已换过裙裳,质地朴素简洁,却是难见的女郎扮相。戴云见惯了她戎装骏马,此刻她着裙钗,描眉画唇,目中一抹微亮闪过。
事虽急,情却缓,他唇角一弯,叉手揖上一礼。
薛醍齐满腹心事,不曾见到他面上异色,门掩上后,她循礼向二人盈盈而拜,“姨父,表兄。”
一程而来,戴斫的眉结始终未打开,他看了眼薛醍齐,摁在案上的手力道一刻没松。
他沉着一口气,问道:“能换官家近十年安稳的密诏,你觉得会是什么?”
所有的人都关心的问题,包括她自己。她可能猜到了,却不敢那样去想。
银烛才燃,已塌下烛心,滚出银白的蜡泪。
摇曳波动的火光下,薛醍齐缓缓抬眼。
申时快到了。
龙津桥之约,是要失信了。
她紧着手里的小金刀,刀鞘错开时,清晰的疼痛从指腹蔓延开。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