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而相较之下陆终的态度温和多了，虽然也算不上多美好。

他平静地问：“周迟，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在昏暗的光线里，这几个字像一簇突兀的火。

周迟还没来得及回答，叫的车就到了。他朝汽车那边偏了下头，留下最后四个字：“我先走了。”

可是心跳却和车速一样快。

他把那几个字翻来覆去地掂量，没想出半个结论，就听见姜野的声音穿过整个包间，大咧咧地朝他喊：“我天这是谁啊？”

周迟听到他这夸张的语气笑了，冲他打了个响指。

姜野走到周迟面前，用眼睛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周迟这身行头，惊喜又诧异地说：“迟哥，我多久没看见这样的你了，还以为平时上班上成正人君子了。”

“你别寒碜我。”周迟边说边把拉链往下拉了拉。外套的拉链本来被拉到了顶，现在稍微露出了一段锁骨，灯光里显得有种禁欲般的勾人。

“来来来，今天迟哥必须得坐个C位。”

姜野揽着周迟脖子往屋里走，没走多长的路，但是不少人和周迟打招呼。周迟随意笑笑应了，内心却异常的烦躁。

他再一次想起陆终在夜色里对自己平静的开口，可是脑中第一反应浮现的却不是那句“我们还能做朋友吗？”，而是那两个字：“周迟。”

他又想起来更远的事情。陆终是他同桌的时候，话很少。周迟也没有几次机会叫他，一直都直呼其名。

直到某次他又叫陆终的时候，冷淡的少年忽然打断他，说：“陆哥。”

周迟没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陆终又说了一遍：“别叫我陆终，叫我陆哥。”

然后他接着说了一句：“不然显得多见外。”

周迟恍然间想起来，这么多年，他叫过陆终名字、陆哥、阿终，或者是各种奇奇怪怪的称号。可是陆终叫他名字却自始至终都是连名带姓。

周迟，周迟，周迟。

像是一种诅咒，一次召唤，一个带血的毒誓。

在光怪陆离的灯光里，他忽然站起身。姜野在后面问他：“迟哥，去哪啊？”

周迟说：“失陪一下，打个电话。”

他闪身走出包房，拐进稍显安静的走廊。又觉得走廊太吵，抬腿进了卫生间。

他在手机上拨出那个已经被存在通讯录里的号码，那边几乎是没有停顿的就把电话接起来了。

“喂？”

周迟的声音在安静的卫生间里响起：“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也觉得可以。”

这是一句没头没尾的回答。

电话那边顿了两秒，然后缓缓说：“我觉得不可以。”

周迟一时间愣在原地，他从来没想到会收到这样六个字的回答。

而陆终并没给他迟疑的时间，他继续说：“我有套房子正准备装修，可以请你们工作室吗？”

那个声音通过无线电的传播有点失真。

周迟静默了一秒，随后突然笑起来，尽管透过电话那个笑声听得并不真切。

他没想到陆终不做朋友，改做客户了。

可是他们好像从来也没做过真正的朋友。从互相看不对眼的少年，到糟糕的爱人，到陌生人。

这回又到了甲方乙方。

他点点头，虽然没人能看得到他点头的姿势。

他说：“好啊。”

不知道是谁先按了电话，周迟沉默地靠在卫生间的瓷砖上，鼻子都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胸腔在不停的起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