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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再来个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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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部落议事厅的路上,陈炫之从简那里了解了一些有关部落的事情。

所谓部落,其实就是一群人聚居在一起而已。大灾变后人类独自生存的能力变差,大家共处在一起,才会有存活下去的更大可能。

只不过大灾变之后整个大环境都今非昔比,不论是食物、水、还是住房等资源,都不足以在一个地区支持很大的人口,所以现今人类的聚落规模都不很大。就跟原始社会时期的人类聚居规模差不多。

由于这种文明的倒退,经历了大灾变的人们意识到这是人类历史的轮回,所以就干脆从历史中搬出了“部落”这个名字。

比如说他们所在的这个部落,人口巅峰时期也不过三百人。

简还告诉陈炫之:其实附近这一块区域,并不只有这一个部落,附近还散落着其他几个,为了便于区分,部落也有部落的名字,比如说他们的这个,因为在一处山间平地上,所以被称为山区部落。

“那还有其他什么部落?”陈炫之问。

“比如山下面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外,有一个海湾,那里也有一些人利用一些基础设施组建起了一个部落,名字叫做湾区部落。”

“海湾……湾区部落?”陈炫之一听到海湾,便不由疑惑:以前的学校也是在海湾边,而学校附近也的确有不少丘陵。听简的描述,现在这一带的地形地貌跟学校是吻合的,莫非……他刚想发问,简突然停住脚步,他们已经站在一幢黑灰色的小房子前。

简转过来悄声对他说:

“喏,这里就是议事厅了,呆会你进去后小心说话,我们酋长可是个严厉的人。”她用手扯了扯陈炫之的袖子,脸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你最好想办法留在部落。”

——————

议事厅其实就是座独穹顶小房子,里面空间比较逼仄,陈炫之一走进去,便能感觉到一种压迫的威严。议事厅的两边站满了人,有陈炫之之前见过的一些女战士,也有他从来不曾谋面的许多男人。厅前方有一个一级台阶高的台子,上面仅有一把椅子。

不用说,椅子上坐着的自然是“酋长”了。

酋长叫做尤金,是个红头发红胡须的强壮汉子,即便坐着,也能让人感觉到他身形的魁伟巨大。尤金的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兽皮大氅,发青的脸上有一道褐色刀疤长长地划过眼睛。他座位的上方壁挂着一个巨大的野兽头骨,犄角冷然,眼窝空洞,让人看到只觉不寒而栗。

在议事厅的穹顶上,有一个没有玻璃的窗户孔,阳光从孔洞里照射下来,在昏暗的议事厅里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柱。

“外来人,”尤金喉头滚动,声音比陈炫之想象得还要浑浊低沉,充满威严:“上前一步来说话。”

陈炫之走到那个光柱的底下,虽然灾变之后的阳光不像以前那么耀眼,但他此刻处在众人目光的中心,还是有些忐忑。

“你帮助战退巡弋兽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感谢你。”

尤金说得不急不缓,虽然是道谢,却也极富威严。

陈炫之虽然感觉到一种压迫的气息,却还是不卑不亢地朗声答道:“不客气,帮助击败那头……巡弋兽也是在保护我自己。”

尤金点点头:“巡弋兽周期性地在附近几个部落骚扰,往来如巡弋一般,所以得名。这次我们部落男性出去搜集能源和食品,在归途上耽搁了几天,导致巡弋兽偷袭部落得手。多亏了留守的战士们,”尤金转向那一列站着的女人,“才让部落得以保全。”

女人们微微躬身,一脸肃穆,对尤金的感谢恭敬地表示接纳。

这小小的举动,已让陈炫之产生深刻的印象。“部落”的确不负虚名,看来酋长尤金威望卓著,即便是那些保卫部落有功的女战士们,得了感谢也不敢面露自傲之色。

“外来人,”尤金重新又转向陈炫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炫之。”

“那么陈炫之,听说你对大灾变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

“的确如此。情况似乎是我一直昏迷了五年——这听起来很离谱,我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

尤金微微摇了摇头:“大灾变之后,什么事情都不离谱——灾变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我刚大学毕业。”其实他回答预备军官更准确些,因为灾变的当时他已经毕业,正要去军方报道。

“哦,”尤金虽然声音深沉,却还是让陈炫之感受到了一丝不以为然。他说:“那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们的部落——山区部落。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在灾变之前原本是一片高等社区,社区居民主要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科学家、技术人员。灾变的时候恰好是个休息日,大部分社区居民都休息在家——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让我们这个社区得以在核战争中艰难幸存,让这些世界上最聪明的头脑也跟着幸存到了今天。”

原来如此,陈炫之在军方做短期培训的时候,早就看到过一些军方的全球核战沙盘推演,基本上只有两种人可以生存下来:拥有最强壮体力的、和拥有最聪明头脑的。

山区部落的成员们显然属于后者。但女战士们在面对巡弋兽时表现出来的善战,又让陈炫之也感到吃惊——显然是环境的逼迫,使得这些脑力劳动者,也不得不拿起武器,为自己的生存杀出一条血路。

陈炫之不禁又想:如果这个部落的女人的战斗力都有这种水平,那这个部落的男人将会强大到何种地步?末日环境下对人的磨砺真是难以想象!

“外来人,”尤金对陈炫之的称呼回到了“外来人”,这让陈炫之有不太好的预感。“你觉得在我们部落,你作为一个大学毕业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么?”

陈炫之被这话里的挑衅意味呛得厉害,尤金言下之意就是说陈炫之不配跟一群科学家呆在一起,也就是在赶他走。陈炫之想起先前简对自己的提醒:“想办法留下”,看来是早料到尤金对这“外来人”的态度。

“我想,这应该由整个部落来决定。”陈炫之犹豫片刻,回答。

“咯咯咯咯……”

尤金森然地笑起来,整个议事厅里只回荡着他一个人低沉而有些阴险的笑。其他所有人全部都面容严肃,没有半点表情。陈炫之意识到:在这个部落,恐怕没什么人敢于公然违抗酋长的旨意。

“部落”,看来这还真是个靠个人威信甚至武力统治起来的部落啊!

“外来人,”尤金突然停住笑,就好像猛然刹车一样叫人猝不及防,表情诡异难测:“我看你误会了我们这里的体制——别把大灾变之前民*主政*治的那一套照搬过来。因为我们试过了,那种落后的体制,既低效又漏洞百出,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只会加速我们的死亡。”

“这么说来,我的去留就由酋长你一人决定?”陈炫之尽量摆出一副轻松的表情,尽管他已经猜到结局会是什么:“那么酋长你的意思又是什么呢?”

尤金直勾勾地盯住他的眼睛,一双灰色的瞳仁,在阴暗的影子里,散发着不似人类的苍白光芒:

“驱逐。”

酋长纵有权威,但这个答案还是在人群中引起了一些情绪上的变化。

主要来自于女人那边。毕竟在危难的时刻,陈炫之的挺身而出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对此尤金自己也表示了感谢。但如果仅仅是一句感谢,就想打发了功臣,这实在不近人情。

不过这些女战士们虽然有所不解,但是无人敢走出来明确提出异议。

对于这个场面,尤金自然是满意的:

“大家知道,当我不在的时候,部落的其他人是没有权力让一个陌生的外来人进入部落的。如果在平时,外来人贸然闯入,只有一死。但当时你生命垂危,我的族人才破了例。你帮忙战退巡弋兽,我的部落救了你的性命,两者扯平。没有杀你而只是驱逐,已经是网开一面。”

尤金说的都是事实,所以议事厅里的其他人即便有所不满,也不能公然表现,否则就是对部落制度的违抗。

没想到,陈炫之突然爆发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真没想到,哈哈哈,真没想到,人类文明演进了万年,却仍然在这种绝对权力的制度下苟且求存。”

尤金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眼神依旧寒冷:“你想激怒我们,外来人,你很聪明,可惜你太不理解现在这个世界了。存在即合理,我们在部落内部实行这样的体制,都是大灾变所赐——

这已经不再是你所知道的那个有国家、民族这类概念的世界了。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描述这个世界的真相的话,那便是——‘丛林’!”

尤金的话铿锵顿挫,响彻整个意识厅。听到“丛林”二字的时候,众人莫不肃然起敬。可见多年来的生活已经让他们培养出了对这两个字的深刻理解和感受。

没有道德,没有法律,生存之上,弱肉强食。

“好,”陈炫之沉默片刻,旋即朗声应道,“既然是丛林,那我们就更应该按照丛林法则来决定我的去留。”

“哦?”尤金的眉头不经意地挑了挑,还很少有人能够像这样叫他感兴趣:“你想怎么做呢?”

“你是酋长,酋长的地位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靠实力竞争而来的——我说的不错吧?”

尤金点点头。

“那么,”站在光柱之下的陈炫之伸出手指,直指酋长的座位:“我来挑战你酋长的地位。”

整个议事厅都限于愕然!

自部落成立以来,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糟。

但凡见识过尤金实力的人,“竞争酋长”这个念头从来不会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

在整个部落的历史上仅有那么几次,有那么几个人,还不是挑战尤金的酋长地位,而只是在一些具体的事务上与他有所抵触。对于这些人,尤金的手段向来是雷霆万钧,决不手软。

无一例外,所有的这些对酋长权威的挑战全部以失败告终。

眼下陈炫之悍然挑战,部落众人似乎又预见到了那注定失败的一幕。

良久,尤金大笑起来,他的声音本就浑浊,随着笑声的爆发,仿佛天边滚过的闷雷。蕴藏在这些笑声中的力量滚滚而来,让陈炫之都不由气息稍滞。似乎连议事厅里的光都为之一暗。

笑声滚过,议事厅众人表情更是打上了层白霜一般,一片肃然。

尤金打住笑,招了招右手,旁侧站立的一个英俊金发男子立即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端上来一个尺寸夸张的大盘子。

大盘子的上面,是一根巨大的骨头,骨头上还挂着丝丝血肉。

“这是我们此番狩猎的成果,”尤金伸出手指,在那根骨头上来回抚摸:“这是变异的布法罗水牛,这片大陆上体重最大、性情最凶猛、爆发力最惊人的物种,它的一条大腿就可以重达200多磅,这是它的大腿腿骨,刚刚刮去皮肉。”

说着,尤金抚着水牛腿骨的手背过来,食指紧紧扣在中指内侧,然后两指猛力一错——食指迅疾击出,只听见“咔嚓”一声。

水牛腿骨断成两截。

“啊……”纵使部落成员素知尤金的厉害,但此刻也不由变色。而陈炫之目睹这用手指弹断腿骨的一幕,心里面也暗自心惊。

昏迷了5年多,醒来之后自己的身体也有了质的变化。虽然陈炫之还不知道自己潜力的极限,但不敢说自己就也一定能够用手指敲断这样粗壮的一根腿骨。

尤金挥挥手,那个英俊的青年又将托盘拿走。尤金看陈炫之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轻蔑。

陈炫之却努力自信一笑,尽管这笑中有一些勉强:“酋长的确很有实力,但酋长实力虽强,却也还是不能够消灭巡弋兽。”

尤金的眼皮很不经意地跳了跳。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个动作,陈炫之知道自己已经说中了他的软肋:

“如果我作为一个外来人,成功捕杀了巡弋兽,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更有能力保护部落,更有资格成为酋长呢?”

“哼,”尤金冷笑,议事厅众人有的面露嘲讽,有的轻轻摇头,似乎在笑陈炫之不自量力。尤金说:“外来人,为了留下来,你也真是不择手段。可惜你以此为赌注,不啻于找死。你并不知道巡弋兽的厉害,尤其我们面对的这只,它已经存在了三年,三年来几经变异,不断进化,与人类交手无数,狡诈无比。不仅是我们,周围所有部落都吃过它的亏。就算当时安雅斩断了另一根绳索,降下了钢锯,它一样会挣脱离去。

三年来,我们的策略就是在食物充足的时候,用少量的食物喂养它,以换取人员的安全。只有在食物短缺的时候,我们才奋勇一搏。给你一句忠告——在大灾变后这种什么都匮乏的世界,你需要的不是意气用事,而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生存机会。”

陈炫之听完,虽然心知有理,仍是大笑三声:

“哈哈哈,真是个好计策——可惜可惜,它的代价是无谓的食物消耗,和时不时的人员伤亡。”他摇摇头,满脸的不屑一顾:“区区一只巡弋兽,要消灭又有何难?平时丰富的物资不想办法积累起来改善成员生活,而是拿去喂肥那只巡弋兽好让它继续有力气来骚扰?酋长可真是想得开啊?”

尤金脸色铁青:“哼,少说大话。”

“我只说实话。”

“你想怎么做?你想杀死巡弋兽,然后……”

“我想杀死巡弋兽,然后——依然尊你为部落领袖,你是所有人的领袖,也是我的领袖。”

“呵呵,”尤金点点头,“投名状,你想把杀死巡弋兽作为你被吸纳进部落的投名状?”

陈炫之高声回答:“正是。”

听得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议事会的坐席上发出一阵阵小声的惊叹,女人们更是目瞪口呆,感觉难以置信。

尤金一开始只是以为眼前这小子大概昏迷了太久,导致脑子不太好使。击退巡弋兽的过程他已经听过了汇报,一半应该是运气,陈炫之的实力未必有多强悍。

不过现在陈炫之这么地不知死活,又很不给他尤金面子,那么就干脆让他去捕杀巡弋兽好了,尤金心想:要是陈炫之变成了巡弋兽腹中美餐,自己不也等于成功将他驱逐了么……

“如果你真的杀了巡弋兽,部落里自然会有你一席之地。”他说。

议事厅突然安静下来,因为任谁也没有猜到,这么疯狂的决定,尤金居然答应!

陈炫之利落回应:“好!”

尤金点点头补充:“那么,外来人,你告诉我,你需要多少时间来纳这个‘投名状’呢?”

“不多——三天。”

尤金脸上露出了看笑话的表情。

“不过,”陈炫之顿了顿,道:“我还需要你多派给我一个人。”

两人面面相觑。

这个脚印不是踩在柔软的泥地里,而是踩在一条裸露在地表的树根上。往远处望去,马蹄形的脚印深深浅浅地往前延伸。

看来这只巡弋兽受伤不浅,否则脚印不会如此这般沉重。

安雅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没有逃过陈炫之的眼睛,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安雅博士,你还没回答我,我的这个猜想靠不靠谱。”

“呃,嗯?什么猜想?”

“巡弋兽可以靠捕食或者融合人类来取得智力的进步——甚至产生智慧。”

安雅的脸色越发难看,她支支吾吾起来:“嗯,也许,啊,不,我不清楚,我不确定……”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陈炫之真正隐藏在心里的那个猜测又坚定了七分。

他快步跟上她,她着急的样子不像是在追寻,而像是想要摆脱什么。地上的脚印越来越沉重、凌乱。终于,在一个小水塘旁边,两人停了下来。

脚印不见了。

陈炫之四处看了看,的确没有脚印,再看面前水塘——很小,那么庞大的怪物不可能在里面藏身。

安雅俯下身来,从怀里取出了一根探棒,蘸了蘸塘里的水,等了一会儿后探棒变绿了。

“污染物超标。”她收起了探棒。

“那它会去哪儿了?”陈炫之问。

安雅摇摇头。陈炫之不确定她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但不肯告诉自己。于是提议:“线索断了,那我们现在这里休整一下。”

安雅点点头,放下背包,取出水和干粮来,递了一些给陈炫之。

陈炫之嚼了块干粮,是用粗糙的谷物制成的,味道不会比一块蜡好上多少。喝了口水,他问:

“等我们找到了它,你准备怎么把它杀死?”

安雅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的这个问题很奇怪:“我们能用什么办法,就用什么办法。”

“这回你还会犯上次那样的‘失误’吗?”

“你什么意思?”

“呵呵,”陈炫之耸耸肩,“其实你知道,我们这次来是毫无胜算的是吧?”

安雅抿着嘴唇看着他,不置可否。

陈炫之又笑:“其实你早知道执行这次任务是死路一条,不过你还是来了,而且十分情愿,这是因为——你来就是为了赴死的。”

安雅“嚯”一下站起来,脸色铁青。她嘴唇翕动,似是想要反驳,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炫之也站起来,直视着安雅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离真相很近了。

“这里没第二个人,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现在说说无妨。”

安雅皱起了眉头,神情变得警惕。她开始怀疑陈炫之带自己来执行这个任务的真正目的——难道陈炫之也不为了杀死巡弋兽而来吗?那他何必跟酋长有这么个约定,而且还要求我一同前来……她仔细瞅瞅陈炫之:他人高马大,十分强壮,充满男性的力量感。现在他俩远离部落,天色昏沉,孤男寡女的,莫非他想……

“呵,”陈炫之一笑,其实只是普普通通的笑容,但在安雅看来邪恶无比。陈炫之说:“听说你的丈夫在一次外出任务的时候失踪,一直没有回来,这么久了,你一个人一定很难熬……”

“你胡说什么!”安雅凛然正色,喝止道:“你!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当初真是不该救你了!”

安雅一边说,一边伸手侧着去够别在腰间的短武器。这个防御的姿态让她两只圆润的手臂形成一个向下的合抱的姿势,一下子把她原本就十分丰满的胸脯挤得更加饱胀了。

陈炫之看得直想喷鼻血,但又对安雅的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干什么了?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

仔细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话,这才恍然大悟。

自己说的虽然都是事实——美妇、丧夫、独居难熬……其实陈炫之根本没别的意思,可在安雅听来,却是怀疑他心存不轨。

陈炫之本想要道歉,可一想要是道歉的话,岂不是承认自己别有企图了?那可大大的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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