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拒一个(2 / 2)
……
英世子走后三个月,西军传来军报,夏军调动频繁,似有图谋。
这些年帝国边境多受夏军侵扰,每逢春秋必不安分,总想伺机在帝国身上咬上几口,撕下几块肉来。
一到这个时候政事堂便要日夜留人值守,傅桢几人也照例排了班轮值。
傅桢往日只从翁翁那里接触过一些钱粮之事,如今常住中枢每日看着战报往来,奏疏如山,其中兵员调动,辎重储备,粮道修缮,流民安置,战死抚恤等等,无不让她看到真正统治一个帝国是多么繁琐沉重的事情。
这还仅仅只是为一场未必会打起来的战事做准备。
傅桢坐在灯下看着一份关于战死抚恤的条陈,其中提到了郑国公,原来英枢密曾经有过一个长子,在随他平乱时战死,连尸骨都没能带回京城。
难怪他都十八岁了,才请封世子。
傅桢放下条陈,起身倒了杯茶,三个月了,英秀还是不肯理她。那天她来找她说,“长武要走了,你去送送他吧。”
她拒绝了,她以为自己……既没有心,就不该去撩拨,她觉得自己做得对,但英秀很生气。
“我们这样从了军的人,一辈子把命交给战场,谁也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他上次一去就是十年,他那时候才八岁,这一次……”
“你就去看他一眼,给他点念想,他下次回来说不定又是十年,看一眼又怎么样,不会碍着你,你怎么……这么狠心!”
那么大大咧咧的姑娘,说到这的时候红了眼,傅桢嘴唇都快咬破了,也没答应。
最后英秀负气离去,“我今天总算看明白你了,瞧着柔柔弱弱的,其实是个铁石心肠!”
“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后不要再见了!”
果然,后来她再也不肯见自己。
傅桢看着条陈上那个战死的名字,心里忽然疼了起来,她明白了那天英秀心里的痛楚,也明白了他的唐突。
那是绝望,是孤注一掷。
傅桢使劲揉了揉脸,可他那样的身份,陪在秦王身边将来必定会涉入储位之争,他常年征战职业危险,他做事孤勇让她没有安全感,他简直每一条都长在了她的择偶标准——的反面,她只是想苟活一世而已啊。
有谁能明白她的苦。
他还比她小一岁……
……
楚拙言和小谢回来的时候,傅桢已叫了热水沏了茶,楚拙言灌了杯热茶换上斗篷急匆匆走了,宫门快要下钥,再不走就得留下了。
小谢捧着一杯茶抿完,傅桢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
小谢回道,“崇明帝姬来了,说想做场法事为国祈福。”
“好端端的做什么法事?”傅桢奇道,既没大灾又没大喜,西边也还没打起来,做法事求什么?
小谢有些尴尬地拿过茶壶续了杯,两手捧着,有些含糊地道,“大概是求……子吧。”
……傅桢也无语了,崇明帝姬自己都无子,居然鼓捣着为陛下求子,她是怎么想的?
崇明帝姬跟雍王一样都是先帝手足,不过跟雍王不大一样,雍王从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生孩子,雍王府人丁兴旺是出了名的,听说嫡的庶的加起来,儿子有二十几个,孙子有六七十个,重孙子……重孙子略少些,有十八个。
崇明帝姬则一心向道,十八岁就出了家,有传言说是因为那年夏使来朝请求和亲,也有传言说是崇明帝姬玩死了个侍卫,先帝大怒,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
这两位宗室加上秦王,就是皇帝如今活着的所有血亲,这样看起来林氏一族子嗣上确实艰难——除了雍王,所以求子也算说得过去。
但官家会同意这么荒唐的提议吗?
傅桢很好奇,小谢苦笑道,“纠缠了一夜,官家气得很,但崇明帝姬……很有耐心,官家最后磨不过,同意了法事随她做,但不准乱打旗号。”
看来皇帝也有对付不了的难缠长辈啊。
小谢喝完茶,起身去了政事堂陪宁相下棋,把小间留给了傅桢。
傅桢又看了几份奏疏,也熄灯歇下了。
……
隔了大约半个月,宫里被崇明帝姬闹的鸡犬不宁,非说皇帝至今不孕是延福宫风水有问题,亲自穿了法衣带着一群姑子到处做法,皇帝气的发疯,连累傅桢又被罚站两回。
这天本该是楚拙言在政事堂轮班,掌灯时楚家下人来傅府给傅桢传讯,说楚相受了风寒有些不大妥当,楚拙言要留在家里侍疾,请傅桢去替一晚。
傅桢连忙收拾去了大内。
到的时候小谢还没回来,问了下小黄门说崇明帝姬在紫宸殿,傅桢想了想决定不过去触这个霉头,万一被说是自己坏了延福宫的风水呢。
照旧要了热水沏了茶,火盆里添了碳,时近十一月,天气彻底冷了下来。尤其后半夜时北风下来,寒冷不说,大风穿过重重宫墙,风声呼啸犹如鬼哭,十分可怖。
傅桢等了许久谢方臣不见回来,以为他下值直接去了前面陪轮值的相公们解闷,便栓了门睡下了。
半夜里果然起了风,啸声尖锐拍打着门窗,傅桢睡的不太.安稳,忽地就醒了,然后就听到一阵杂乱的拍门声,伴着小声呼叫的声音。
傅桢没脱衣裳,下地披了个大氅,举着灯来到门边,听见门外似乎是小谢的声音,一时虚弱一时急躁像是病了,连忙开了门。
谢方臣嘴里叫着“拙言”,滚进来却发现是傅桢,眼中顿时绝望,“进去!”
他指着里间的门喝道,“进去,把门顶死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开门!”
“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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