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2)
A市夏日多雨, 行人撑起五颜六色的伞, 成了这座城市的风景。
潮湿的青石路满是苔藓, 穿球鞋的学生来来往往,踩出绿色的痕迹, 将一片生机覆盖另一片生机。
嘀嘀嗒嗒,嘀嘀嗒嗒。
喧哗的城市此时安静得只剩雨声,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气息。
岑谬不喜雨, 但好看的雨除外。
细细的雨珠落在江莱的发梢, 那头墨色的长发像披了层薄薄的银粉,亮晶晶的,很是好看。
江莱不是没带伞, 只是不忍娇弱的白花被风吹雨打,便站在路边为花撑伞。顶多能让那弱不经风的花瓣再多开半天, 她却不在意这付出与收获是否对等。
岑谬手里的伞向江莱那方偏斜了一点。
“真的不进去吗?”
学校正在为易玲举办追悼会,摆在门口一朵朵白色的花就是证明。
江莱垂眸看花, 轻轻摇头。她这时候进去, 只会让易玲的父母加倍痛苦。她是车祸中的幸存者,也是别人的不幸。
江莱来易玲的学校,不是为了跟家属的和解, 只是想送一程救了她的女孩儿。过往的经验告诉她,失去至亲至爱, 大概只能靠对他人深入骨髓的恨去支撑自己活下去。此事无解, 正如时间不能倒流。如果恨能抵消一些痛, 那就再好不过。
死是生者的事, 人死后要靠着生者的记忆继续存活,当记忆淡去,她才算得上真正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许多人的记忆都会和这些小白花一样,随着风雨凋零,化作尘埃,化作泥土。人和草芥微尘没有什么区别,文明和荣誉在恒古的宇宙之中渺小到可以不计,更别谈个人的悲喜惆怅。
如果可以因此而看淡就不会难过,以前的江莱做得很好,现在她发现人终究是有感情的动物,不可能永远做到把自己排除在七情六欲之外。
雨停了下来,一道彩虹挂在天空。
江莱看了看天空,对岑谬说:“我们走吧。”
“等我一下。”
岑谬拿出手机,对着彩虹拍了一张照,刚拍完,那彩虹就消失了。
岑谬遗憾地说:“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江莱偏头笑道:“可能彩虹都害羞,不愿上镜头。”
岑谬却是不知羞的人,没脸没皮地在江莱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抱着她的胳膊说:“江莱,我想吃日料,北城新开了一家日料馆,咱们去吃吧。”
江莱没什么意见,点点头,只要跟着岑谬就好。她和岑谬,一个平静如死水,一个桀骜而不驯,在一起之后却是相得益彰,平静变平淡,野性被驯服。
似乎是过起了甜蜜美好的小日子。
即使在这之下暗潮涌动。
——————
追悼会结束,人群走得稀稀拉拉。路人的伤感随着追悼会的结束而结束,家属的痛苦才刚刚起了个头。
谁都知道追悼会只是走个过程,大多数学生并不认识易玲,只是听校长的话来到了操场,看似低头默哀,实际上早就耐不住性子想走,或是暗底下搞小动作,或是和附近的人打闹。
嘻嘻闹闹,也无可厚非。就算是成年人也做不到对陌生人的去世产生同情,别说中学里这些未经人事的孩子。
有些白花掉在地上,无人注意,被踩了几脚,白白的花瓣上便落满了灰层。几滴雨珠顺着房檐缓缓降落,最后也停了,而后蝉鸣虫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散场后的一切如常,才是令人心生绝望的沼泽。
一阵风刮过,吹倒了易玲的黑白相片。那张笑得阳光灿烂的脸,直直地朝地上倒了下去。
易玲的妈妈几天没有睡过好觉,眼睛布满血丝,整个追悼会都在发呆,像是魔怔了一般。易玲的照片倒了,她才着急地跑过去扶那相片。
她抱着相片哭啊哭,眼泪滴在相框上,她就用手赶紧擦了,小心翼翼得像是抱着易玲本人。
“是你回来了对不对?!你回来看妈妈了!你舍不得妈妈吧?”
她坐在地上,浑然不在乎自己的衣服是否会被弄脏,心中除了失去女儿的痛,就再也想不起其他。
“何萍,你清醒点,那不是你女儿。”
易南红了眼眶,却还是觉得何萍在校长同事面前这样做很丢脸。
“不是你怀胎十月生养的孩子,你当然清醒!”
“易玲也是我的女儿……”
“你好意思说?除了每个月拿钱回家,你还做过什么?!”
“你简直不讲道理!”
……
和大多数失独家庭一样,孩子没了,这支离破碎的家庭关系,原本还能靠孩子维持下去,到了这时候也就说散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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