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薄如纸(1 / 2)
之后的几个月里, 都不断听说柏妃娘娘如何折腾人, 汪直最开始还曾体恤柏妃怀孕辛苦, 后来听多了她的各种作, 再加上有关万贵妃的谣言甚嚣尘上,他开始怀疑, 很可能就是柏妃自己制造的谣言,对她的悯恤也就所剩无几。
这期间万贵妃一直表现如常,该有的礼数一项不缺,别人怎么对柏妃嘘寒问暖、送补品送吃食, 她都是一样从众, 甚至还有过之, 对外人背后如何议论她, 似乎全没放在心上。
据说柏妃对她十分提防, 她送去的礼品碰都不敢碰一下, 但凡她一走, 柏妃便会命人立即将礼品丢出殿外,这些风声也吹到了万贵妃耳中, 但她始终表示并不在意。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到了成化五年四月初, 柏妃终于生下了皇次子。皇帝终于又有了一个儿子,一时间宫里宫外俱是喜气洋洋, 各处大臣宦官外加周边属国都上表恭贺, 可谓普天同庆。
万贵妃当然也表现得真心为皇帝高兴, 但几乎没什么人相信她的高兴是真心的, 包括皇帝自己在内。
这天礼部议定为柏妃上封号“贤妃”,消息公开出来,晚间皇帝宿在昭德宫,夜间下人退去,躺在床榻之上,皇帝便握了万贵妃的手道:“为孩子的事,你心里苦,朕一向明白,你在外人跟前强颜欢笑,可不必在朕面前也来如此。有何难过,均可叫朕知道。”
万贵妃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委屈动容,反而笑了:“您可真会说笑,我哪有什么强颜欢笑?难不成在您眼里,我也如外人传说的那般不堪?”
皇帝有些意外,直望着她问:“你真不介意?在朕跟前可不必装。”
万贵妃双手反握了他的手,叹息道:“您体恤我,我都明白。若说别的妹妹为您生了皇子,我为您高兴,怕是没谁信我是真心的。可您想想,朝臣们如何参奏我独占盛宠、耽误皇室子嗣,外人私下里如何骂我是不下蛋还霸着窝的母鸡,您当我都不知道么?所以您说说,在这当口,柏妹妹给您生了位皇子,于我难道是坏事?这下那些人终于能闭嘴了,没人再指摘我独霸圣宠,这是多好的事儿呢,我干什么不能真心高兴?纵是不为您,我还为自己高兴呢,是不是?”
皇帝心头一片熨帖。先前他曾打定主意,将来不论哪个宫嫔生下皇子,都抱来给万贵妃抚养,叫她做不成太子生母,好歹也要做成太子养母,将来自己若走在她前头,也要留下话保她得个太后尊号。
为此他这些日子还特意一次都不去临幸王皇后,就怕皇次子为皇后所生,不好抱来给万贵妃,却没想到最终生下皇子是柏妃,柏妃是天顺年间选秀的三秀女之一,身份仅次于王皇后和万贵妃,她生下的皇子同样没办法顺理成章地抱来给万贵妃养,皇帝为此总觉得自己是对万贵妃食言,心下很有亏欠。
没想到万贵妃全不计较,还这般有理有据地申明她是真心高兴,皇帝亏欠之心愈发重了,揽住她的肩头道:“外人的闲言碎语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看朕御及这几年来如何勤政,如何虚心纳谏,外人还不是有人要骂朕昏庸?理他们就没个完了。”
万贵妃噗嗤一笑:“您被他们骂昏庸还委屈么?您这么偏宠我一个,什么好处都紧着我,把我抬得比皇后还高,真真儿的宠妾灭妻,还不承认自己昏庸?”
原来她非但没怪他食言,还在觉得被他偏宠着,皇帝忍不住搂紧了她。
*
六月初覃昌过生日,往年与之相熟的宦官以及他的徒弟们都会凑份子为他办一桌寿酒,去年起汪直也跟着李质及怀恩去为覃昌做寿。
今年四月时,汪直还曾听李质说起过师兄们如何筹备食材,要弄哪些好酒好菜,还说好了等到动手办酒宴时来叫汪直过去帮忙,如今眼看日子临近,就剩最后两三天了,却不见李质的动静,汪直觉得奇怪,便在一日下值之后去找李质询问。
“唉,你可别提了。”李质扯着汪直的袖子,几乎是趴在他耳朵上说话,“我跟你说明原委,你可一定答应我别去外传。”
“那是自然,你说便是。”汪直一瞬脑补了好多种可能,什么事会导致覃昌办个小型寿宴都办不成了?犯政治错误了?出作风问题了?得罪大人物了?
李质把声音压到最低:“您看,皇次子降生,皇爷大赦天下,还要宫中放归一批宫女,你知道的吧?”
汪直一下就想到了关键:“是覃师母?”
李质塌着一对小眉毛,叹气道:“谁能想得到呢?师母之前一直都好好的,什么都没提,连跟师父说都没说过,等到放归宫女出宫的时候,她竟然招呼都没打一个,不声不响地就提着个小包袱出宫走了!你说说,出了这种事,师父哪还有心思办什么寿宴?”
覃师母把覃昌甩了!汪直惊讶得掉了下巴,这两年他去司礼监时,时不时便会见到杜司膳去看望覃昌,不论是亲眼所见还是听人传说,杜司膳与覃昌都是一对恩爱又融洽的对食,谁也没见过他俩闹过矛盾,似乎彼此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简直是全宫对食楷模。
这样的一对,杜司膳竟然会狠心抛下覃昌,不告而别?
汪直不敢相信:“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覃师母的家就在京郊吧?覃昌师傅事后没去找过她?”
李质摇头:“这事儿师父绝口不提,就当没有,我们做徒弟的自然更不能提。”
汪直不禁着急,抓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怎么能不提了?万一覃师母是被逼无奈的呢?怎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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