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1 / 2)
四面八方,一方只有零散村庄,另外几个方向上布满度假区、俱乐部、甚至是一些较高的居民楼,偏偏苏渺选择了只有村庄的那一方。
出于信任和礼貌,滕尧并没有提出质疑,仅仅是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会是这一条路?
虫族反常地聚集在一个地方,必然有吸引它们的东西,如果它们已经找到了那东西,八方虫母大概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而现实是,这么多群虫子聚在这里,阴魂不散地围困了半个多月,这说明那东西不是一帮虫子找得到的地方,至少不是它们容易找到的地方。
虫族钻土潜水爬楼爬树都做得到,这么多虫子怎么都能把这片地翻个底朝天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人类的建筑物,而且是极为现代化的那种。
村里装玻璃的矮楼房,大概没有那么难以撼动。
十分钟后,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一切不合理便都迎刃而解。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种地方竟然会停着一架客机,它缺了一个轮子,机翼损毁严重,像一只苟延残喘的大鸟,虫子们既搬不动它,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开,飞机外壳坚硬,想破坏更是不太容易。
苏渺用火圈开辟出一道落脚的空间,红色的光芒瞬间把周围密密麻麻的虫子吸引了过来,那数目比他们所见过的都多。苏渺站在其中泰然自若,似乎女孩怕虫的天性在她身上完全为不存在。
“我打不开飞机门,一直没办法,幸好你来了,你同时操控过三辆车,显然是个很强的金系玩家。”她说完,立刻双掌合十,比了个“抱歉”的手势:“不好意思,以前在某个环境里说玩家说习惯了,这个词我不该说的。”
“不用紧张,我也是内测出来的。”滕尧平静地指了指前方,“帮忙开一下路?”
火线一直蔓延到飞机舱门前,烈火清出了一条尸路,滕尧如履平地般踏过去,轻松地打开了金属锁,苏渺背靠机身,拦住了瞬间疯狂起来的虫族。
机舱里有一些七竖八横的尸体,饿死居多,自杀的也不少,周围弥漫着腐臭的味道,有的人手里攥着几张类似遗书的纸,滕尧有幸瞥到一张,发现没有什么遗嘱,只剩下死前的记述。
——航班起飞的那天凌晨,机长看到了从天门一跃而出的怪兽们,不得已选择了一个偏僻却宽敞的大路紧急迫降。有的人为了生存,逃离了这架飞机,有的人感到无望与恐惧,宁可在这里困守等死。
滕尧本以为得费点功夫才能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行李箱里找到那神秘的宝物,但那东西竟然是有自主意识的。
那是一张白纸,它本该不起眼地和那堆散架的笔记本融为一体,但不巧的是,滕尧险些踩到它,于是这白纸没工夫装死了,在滕尧下脚前把自己拯救出来,在空中乱窜。
滕尧一时没反应过来,让纸的边缘划破了一道口子,不一会儿那纸见没人追它,又安分下来,轻飘飘地落在行李架上。
不知怎的,滕尧总觉得从一张白纸上看出了“装死”的感觉。
他跟这张白纸斗智斗勇了一会儿,期间经历了差点被行李架门砸、差点扑在三具尸体上、在苏渺惊奇的目光下追着那破纸在经济舱和机长室间往返两次——终于把它按在了墙上。
有种好不容易拍死了一只蚊子的如释重负感。
白纸徒劳地把自己弄得沙沙作响,但还是免不了被滕尧揉吧揉吧塞进吊坠。
滕尧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被一张白纸弄得气恼的人不是他一样:“走吧。”
黎明将至,滕尧二人才得以重返基地。
那张破纸一进吊坠,就完全失去了存在感,虫子们意识到东西没了,疯得特别迅速,几大虫母大概都互相以为是对方占了便宜,打得不可开交,把大小道路变成了战场,直到死伤过半,才终于让滕尧找到了个空子,低调地潜回来。
他在公共浴室把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冲洗干净,才悄无声息地回房,房间内昏暗一片,却没有拉长的呼吸声。
滕尧脚步顿了顿,关上门,看见滕远心事重重地抱着自己的膝盖。
“坐了一晚上?”滕尧问。
滕远摇了摇头:“刚睡醒,做噩梦。”
“还成,睡得着就行。”滕尧躺上床,望着黑暗里的天花板,“睡得着说明很快就过去了。”
滕远沉默了几秒:“难道不是因为你下的手太重了吗?”
滕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默默把被子蒙到头顶,意思很明显:我睡了,告辞。
半小时后,沉思的少年忽然声音很低地开口:“其实我就是有点害怕,想倒是想得通……自己的命也不一定能在,哪还有功夫怜悯别人的命……”
“我想……我想快点拿到一个功法,好好修炼,不一定能帮到你,起码也不拖你后腿吧……到时候我们去北京,要是爸爸他们还活着,我就保护他们,要是、要是没了,我也能承受,然后我就跟着你……”滕远的畅想在这里卡了壳,好半天他才深吸一口气,用轻飘飘的气音重新续上话,“我就跟着你,去什么地方都行,我一定努力,你别嫌弃我……”
直到这一刻,少年才算是真正理解了生死与末日,那没有电影里的恢弘与壮烈,只有盘延在心底悄悄滋生的恐惧与阴郁、还有铺天盖地的腥臭、及满目的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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