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1 / 2)
大妖玉藻前常用的武器就是自己冠绝天下的美貌, 从微笑的角度到衣服褶皱的纹路,任何一个细节都不遗余力地展示着他超脱于凡俗乃至神域的美丽, 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恨不得用最华美的绸缎和最耀眼的珠宝将他小心地装饰起来,供奉在隐秘幽暗的宫殿里。
玉藻前熟知人类的劣根性,也常常以挑拨玩弄人心为乐——假装柔弱、受伤乃至濒死, 看着那些人类露出各式各样的神情,是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的乐趣。
但是无论怎么玩,他也没有真的这么狼狈过。
掩藏在宽大衣摆下的狐尾从根部渗着血,雪白光滑的狐毛斑驳焦黑,止不住的血顺着腿往下淌,他走过的路上留下了一个个鲜血淋漓的脚印。
想要打破一个神国的结界可不是像撕裂平安京结界那么容易的事情, 尤其这个神明还不是那种不入流的杂牌神明。玉藻前当初寻觅断尾时并没有想着冲进贵船的结界, 就是清楚知道高龙神的实力如何,而他也犯不着为了一条可以再长出来的尾巴去得罪一位神明。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玉藻前扔掉手里冲击结界时被余波震碎到破破烂烂的桧扇,抹了一把沾血的脸。
他能感知到他的半身被隐匿进了一个不可知的地方,并且断尾和他的联系在不断地被削弱——那是一种从定义上被告知于他“以后不可能再见”的削弱。
当时他正在罗生门和茨木童子打架,安倍晴明的传信式神还塞在袖子里。
从罗生门经过也是一个巧合,哪知道他运气这么好就碰到了最近常常盘桓在那里的“罗生门之鬼”。
一个美丽的女人, 借着自己的美貌诱惑男人让他们神魂颠倒,然后取走他们的性命。
这个设定听起来实在是熟悉,要不是玉藻前知道这几天自己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安倍宅邸里做一只无害的狐狸抱枕, 他都要以为这事情是他干的了。
好死不死,这天遇到“罗生门之鬼”的又是那位自我感动能力优秀的藤原少纳言。
寂静的一条桥边,穿着繁复华丽的壶装束的贵族女子, 在月下投来盈盈一瞥,藤原少纳言身上的伤还没好,但此刻他觉得他又陷入了一场真挚的爱情。
——我可以的!
“这位姬君,为何深夜徘徊在此?”藤原少纳言掀开牛车的帘子问道。
美丽的女性于是掩面低语:“妾身行走至此地,不慎迷路,敢情大人护送妾身一程。”
被面前女子的美貌迷的七荤八素的藤原少纳言当即应允,邀请女子上车同乘。
正在这时,玉藻前从另一条路飞奔出来直冲罗生门,眼睛一瞥就瞥到了牛车内露出的男人的脸,下意识地停了一下。
咦,这家伙不是上次那个倒霉蛋?
藤原少纳言全副身心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哪里看得见远处的人,一边伸手去牵她,一边问道:“敢问姬君家住何方?”
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搭上去,半垂的头掩在市女笠下,露出一个姣好温婉的侧脸,朝着藤原少纳言微微一笑。
“老娘家就住在爱宕山!”
搭在藤原少纳言手上的纤纤玉手瞬时成了鬼爪,一个抓握,扣住男人的发髻就要将他掀下车子,后面幽幽地传来另一个声音:“酒吞的走狗?”
气吞山河爆出一声厉喝抓到猎物的罗生门之鬼僵硬了一下,慢慢侧过脸:“哈?!”
茨木童子掀开市女笠扔到一边:“臭狐狸,你叫我什么?!”
玉藻前冷笑,掩在大袖下的手也化成了尖利的爪子:“我叫你什么是我乐意。”
被生生薅下车趴在地上的藤原少纳言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上次遇见的美人和这次遇见的美人以非人的姿态大打出手,眼睛一翻,又厥过去了。
两个等级超高的妖鬼缠斗在一起,全然不在乎范围内有无路人,招招奔着对方的要害而去,出手就是五指成爪捅穿胸口、抬腿踢断对方三根肋骨、退守撕裂对方手臂的残忍血腥行径,不消片刻两人身上都是斑驳淋漓的血迹。
“你怎么会在这里?”
短暂的交手后,茨木童子和玉藻前各自后退了一步审视对方。
玉藻前皱眉:“我还要问你,酒吞那家伙不是在大江山吗?你不去缠着他,跑到京都来干什么?”
茨木童子张嘴舔掉鬼爪上淋漓的狐血,青白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你不知道?贵船山最近有异动,很多附近的妖异都在往那边迁徙,挚友去找原因了——啊,我忘记了,你只是一只连巢穴都没有的狐狸,怎么会有人告诉你这些事情。”
他的语气充满恶意,冷嘲热讽的技术用的炉火纯青。
“贵船山?”玉藻前怔了一下,脸色忽变,“贵船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茨木童子嗤笑一声:“谁知道。”
见玉藻前的脸色不好看起来,他才稍微正了正态度:“一个传闻。”
尚且披着人类女性外表的罗生门之鬼诡秘道:“据说,高龙神对一个人类一见钟情,堕落了。”
那种突如其来的割裂感就是在这时袭来的,像是被夺走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连痛楚都无法通过喉咙嘶吼出来。玉藻前顾不上再和茨木多话,只是一心向着贵船山飞奔,贵船山外层的结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他踏上这座居住着神明的山时,闻到了属于高龙神的无处不在的灵力味道。
清冽的、锋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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