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高二那年的一个傍晚沈漾放学回家经过楼下的时候看到奶奶的小超市关门了，他心里一沉忽然发疯一样冲上楼去。推开门，客厅沙发上坐着他的家人：奶奶，父母，还有姐姐。

姐姐冲他招手沈漾就鬼使神差走了过去。可能别人也不是故意，但原本相谈甚恰的一帮人在他坐下后莫名其妙就都沉默下来了，姐姐用力笑着问他读书累不累。

沈漾笑了一下起身回自己房间。

第二天是周六，学校要补课，下午五点放学，姐姐一早就等在了学校门口等他出来就拉着他去吃饭。挑的是沈漾每天路过却根本没想过要进去的餐厅，一顿饭花了两千块。两千块是什么概念呢？大概是沈漾一学期的伙食费吧。

虽然奶奶的超市盈利还不错他也一直在拿奖学金并不缺钱但省吃俭用让他有一种万一有朝一日被赶出家门不至于流落街头的安全感。

姐姐撑着胳膊满脸期待地看他，问，想好大学去哪座城市了吗？

沈漾叉水果的动作一顿，说，还没。

“好好学习哦，大学可以来虹市找我。到时候我们可以住在一起，姐姐照顾你啊。”

沈漾低着头沉默。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自己心里一点要接近父母的意愿都没有，因为姐姐常年和父母住在一起让他直接把对父母的态度转移到了一直在想方设法对他好的姐姐身上。

可能小的时候期待过吧，后来等不到可能还恨过，随着年龄增长个人能力逐渐攀升那种被遗弃的感觉就淡了，只觉得这一家子称为亲人的存在对他来说很远，远得就像天上的云。

回家的时候父母正在谈论某个不知名的表姐，说那孩子读书很好，今年高考考了市里第三。沈漾盯着他们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觉得莫名嘲讽。但凡这两个人关心过他的成绩，但凡问过一句就知道他的成绩有多好，读书有多努力。但是他们没有，一次都没有。

沈漾生下来就是奶奶的孩子，他很优秀，年年考第一，但是没人在乎他多优秀。他忽然想劝不停找话题想缓解尴尬关系的姐姐一句，不要白费力气了，没有用的。

这种脆弱的关系就像是你有一个酒鬼爸爸，他对你很好，无所不用其极地对你好，但是他会打妈妈，恨不能打死的那种程度。那么，不管他对你有多好你都会恨他。那两个生了沈漾的人倒也没有如何虐待过他，但他们对待沈漾都像对待一坨鼻涕，大老远看见就要避开生怕沾到身上。

忽然想起来语文课本上艾青那首《大堰河》来，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父母会在绍城待三天，那三天沈漾度日如年。

周末上午沈漾带着馆，翻开一本俄文书呆呆地坐了一上午，期间收到两条楚意的消息，问他在哪，沈漾没回。不是无差别攻击看谁都生气而是那天他状态很差，调动不出一点耐心与温情来给他的心上人。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沈漾从图书馆出来，一路漫无目的地往家的方向走，一边不想回家一边清楚地知道除了那几尺平方的小阁楼自己无处可去。

小区往北五百米的地方是个小公园，大爷大妈锻炼身体的时候会过去。经过那里的时候沈漾犹豫了一下拐了进去。正午刚过，公园的长椅还是热的，沈漾坐在上面盯着手里那瓶矿泉水发呆。

五点多的时候温度降了下来，公园里逐渐热闹起来。遛狗的跳广场舞的夜跑的谈恋爱的齐聚一堂。有一个牵着泰迪的男生远远地走过来在沈漾身边坐下，半晌，开口说，我在楼上注意你很久了，见过很多不避暴雨的人，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不避烈日的人。

沈漾皱着眉脸色很不好看，倒不是因为这人搭讪突兀而是因为那只泰迪正抱着他的腿意欲不可描述。

那人自顾自说了半天一看自家泰迪正在惹祸猛地向后拉了一下遛狗绳把狗子拉得一个趔趄，然后愤而起身把泰迪拴在了旁边的路灯上。

好不容易能出来放风结果一个不慎就被拴在了路灯上，活动范围只剩下以牵引绳为半径的圆，小泰迪一下子没了玩儿心蹲在原地用幽怨的眼神儿看自己主人。

“不好意思啊，一下没看住它就这样了。”

沈漾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没关系。

“我叫陈冰，刚刚转学来这里，还没去班里报道，一个人都不认识，所以想找个人说说话。”

沈漾“嗯”了一声，没有多余表示。两个人靠在一张长椅上各自沉默着。半晌，陈冰忽然凑近沈漾神神秘秘说，看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偷偷提醒你，这里是传说中的同性恋聚集地，常来的话会被同性喜欢的。

“你恐同？”沈漾回头看他，打算听到肯定的回答就拎包走人。

“我倒是无所谓，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就是怕你这张脸吸引到奇怪的人让同性恋这三个字在你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沈漾什么都没说，就是觉得这人真的是穷极无聊了，牵着狗大老远地从楼上跑下来跟一个陌生人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