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开车出来的时候刚刚和姐姐闹过不愉快，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告诉父母，也想不明白那两个人如果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已经没法装作安然无事回去了。---

那些话沈漾曾经准备一辈子不说，也曾无数次想过若是真的要开口应该从何说起，他练习过无数次还曾经写过稿子一条条罗列好了准备说给最亲的人听。

后来发现生活永远都是自己的再亲的人也只是相伴一程的路人，从那之后就没刻意去强求过。没想到真的说出口是在这样较为困顿无路可走的时候。

九点多，两个人面对面刷着手机，沈漾忽然说，我懒得开车回去了。

“随便，反正客房那么多。”

“可是被子只有你房间那一床。”

楚意差点就脱口而出说要不去买一床被子吧，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便犹豫着说，如果你不介意和我睡一起的话？

沈漾好像就是在等他这句话，他刚说完就见沈漾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到卫生间去洗漱了。

上一次睡在一个房间是在顺德出差的时候，上次睡在一张床上还是在高中，在十年前。平时躺一个人可以随便滚来滚去的大床今天要躺两个人，楚意没来由地紧张。

身边多了一个人，平缓的呼吸声响在耳边，他一夜辗转难眠，努力张大着眼睛想在黑夜里看清楚眼前人的脸想伸手抚平他十几年爱而不得的忧愁甚至还想，这样一个原本应该高高在上的人是如何想不开就看上他了？

如果楚意有机会坐上时光机回到小时候去，他一定会知道曾经也是这样，有一个人睡在他身边，借着从窗帘后面透出来的一点点光用力张大眼睛看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最不该喜欢的人，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归处在哪里。

那天沈漾难得睡得安稳，一觉到天亮。第二天醒来，楚意莫名其妙跑到了沈漾怀里，腿还跨在人家腿上。沈漾盯着怀里睡得很沉的人看了很久，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长长的睫毛，然后拿开楚意的腿下床洗漱去了。

那几天无相其余几个持股人手里的股份正在发生变动，江洋乐呵呵地过来报告沈漾说，从前这几个人就不安分，现在就是欺负你不了解我们家族底细。---快点施展两手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

“你不在乎？”沈漾问。

“有什么可在乎的，声色犬马这么多年也是很累的，现在安安分分过我的小日子美滋滋好吗。”他好像忽然就变了，好胜心好色心一下子散了个干干净净，与传说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沈漾看了他一眼从总部调来几个管理者，发布了命令说，从今天开始，无相实行员工股份制，只要干得好，自己做股东。小股东和企业之间或多或少都有沟通障碍，这样的规则一制定就等于把那帮小股东从架空了，江家的人在公司失去了话语两相权衡倒不如把自己手里的股份卖出去。

他这样的做法其实并不多么明智，因为国内有钱人也就那么几个，大家都聚在一个小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下面的人去闹，既能不动摇根本还能做个顺水人情，日后也好相见。

这些年沈漾的生活水平一直在保持在最低的维持生命就好的最基本的状态，他不混圈子，也不对这种人际关系抱有任何期待。

钟旗千里迢迢过来劝他，说，你这样简直就是冷漠无情，明明已经掌控了全局却一点余地都不愿意给别人留。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强硬非要赶尽杀绝吗？知道我从小到大能一直走在别人前面比别人强大的原因吗？因为我靠旁人的崇拜活着，靠这种虚无的赞赏活着，你家庭圆满朋友众多一定想不到有人需要为活下去找理由吧。”

沈漾那时候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以前控制得很好的人性中仅有的那么一点刻薄贪劣通通跑了出来，像是一个烂掉的西红柿，老远就能闻到臭味儿。

这么多年沈漾与人格格不入，无论怎么努力都格格不入。他并没做错什么，但别人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经历。

当生活真正难过的时候，就会忽然发现这世界其实很残忍，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没有什么区别，该发生的照样还是会发生，就算是死了，也未必会有人伤心。沈漾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抬手摘掉眼镜，喃喃说，戴着面具融入别人真累啊。

钟旗站在一旁有千言万语要说结果张口结舌，他从没见过这样一个隐忍克制到如此地步的人，更没想过一个人能为了别人一些零零碎碎的情绪把自己掏成一个空壳。他不希望看到仅有的这半个朋友变成今天这样，他更宁愿沈漾狠毒一些强硬一些，只要沈漾看得开，哪怕是要反/社会都可以想办法试一试。

那天中午回家，饭菜已经上桌了，那个陌生的男人穿过布满绿植的阳台过来对他说，过来吃吧。

沈漾一怔，说，我在外面吃过了。

“尝两口也行，你妈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