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听着这样的送行词,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我舅父和我也不放在心上,自顾着跟我父亲、母亲还有我舅妈告别。随后,我俩头也不回地朝着林子那头走去。我俩往那头走,香玟和香竹在这头哭,其实哭泣的又何止是两个刚懂事的小丫头?这头的大人们,都觉着家里一下子少了两个有用的男人,像是塌下来半边天似的。他们越是这样想着,就越是哭的撕心裂肺的,仿佛我俩是去上沙场的,这一去就再也没命回头了。
回到渡口堂,我第一时间便领着舅父去拜见王武。王武见我真的给他带来个气度不凡的人,自然十分的高兴。作了介绍后,王武听我舅父说他曾是孙传芳某个部下的参谋,十分的震惊,当场就表示要给我俩接风。后面,隆重地摆了酒席后,大家都客客气气地落座了。
吕不来一眼就看出我舅父也是习武之人。酒过三巡,他直问他学的是哪门套路,说很想切磋切磋。又说渡口堂向来都有个传统,那就是新来的文武参谋必须先过总教头这一关,得到首肯了才能正式举行烧灵符登记入堂仪式。
吕不来举着酒杯说:“我自幼跟随家师修炼八卦拳,不知道这位老哥能否当场赐教呢?”
我舅父听我说起过吕不来,不过由于我对此人并不十分的了解,因此我的观点只是粗略的浅显的判断。此时,他当时看着虎背熊腰的吕不来,已经猜到他是个粗鄙的练家子,看着他十分嚣张的气焰,知道和这种人过招必须得十分的小心。俗话说得好:君子易处,小人难防。他本不想惹这种粗鄙的练家子的,觉得拳术本不是为了斗狠,可既然人家已经逼到了脸上非要对比,那只能顺水推舟了。虽然这样想,可他还是先立住未动,抱拳说:“在下只是年幼时学了点形意拳,练得不精,不值得摆弄,如若切磋还希望只是点到为止,还望总教头多多赐教!”
我舅父本无心惹他,却又想趁机教训他一番,便如此说道。吕不来一听立刻来劲了,猴急猴撩地先跳下场子不说,还将手里的酒杯一下子捏碎了,以显示其天生神力。此时,王武见吕不来已然摆好了架势,自觉不好再劝解,因其又想趁机瞧瞧我舅父的真本事,于是便假装喝酒不吭声。事已至此,我舅父不下场都不行了,只能顺应着情势缓缓往场下走,不过他即便走到了场内也并未着急开打,而是依旧立住不动,以观察对手的心气和先发的套路。
我舅父此时又想着已然好久没有练手了,要是真打起来未必会占便宜,像吕不来这样的练家子肯定是每日都练手的,不过拳脚这种东西讲的是一个活络,只要一活动开了,再生疏的拳脚也很快就会适应形势,作到以招化形。
开场后,趁着吕不来未冲过来的档口,我舅父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便静动自如了。话说行家都知道,向来先出手的人总会先漏出破绽,急于攻击别人的人一旦露出破绽,那么被别人瞧中弱点受攻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我舅父一直谨记着当年他师父教导他的要点,定好了身子扎好了马步后,便等着吕不来放马过来了。果然,吕不来非常的心急,他急于要三两招就把对方打倒,嗷嗷叫唤着连客套的开场白都没有一掌就生硬地劈了过来,此时我舅父轻轻一闪便让了过去。吕不来很急,急的他顾不上站稳脚跟紧接着又一掌劈来,此时我舅父已不敢再不急不缓了,他不想再继续以柔克刚,想着要尽快快刀斩乱麻才行,否则和这种莽撞的练家子比耐力,即便最后有了胜算也难免会被其粗重威猛的硬掌劈中。一旦被这样的重型掌法劈中,没有十天半月都难以好的利索。
我舅父加快了姿势的变换后,也加快了攻击的速度,几个回合后吕不来已气喘吁吁跟不上节奏了,然而此时我舅父似乎才刚刚活动开手脚,却看起来已经胜券在握了。他本想最终一脚将其踹倒的,可也很清楚,今儿个是不能一脚将其撂倒的,要是在还没站稳脚跟之前就和这种人结下梁子,怕是以后很难在刀会立足了。不用讲,通常粗手粗脚的拳师多半都是心胸特别狭窄之人,不过这种人往往也有他豪爽的另一面,就看怎么找台阶让其不觉得难堪了。这样想着,我舅父最终加快了攻击的速度,要让旁观的人都无法察觉中让吕不来知难而退。他将自己最快的手脚都使出来后,一连好多次都击中了吕不来的肋骨,痛的他咬牙忍耐却又无可奈何,最终他大概是实在忍受不了剧痛了,猛地向后弹跳出去好几步远,慌忙抱拳示弱,说:“受教了,受教了,形意拳果然不同凡响!”
边上瞧热闹的大多人都没看出这其中的门道,不过身为堂主的王武不可能不清楚这个中缘由,吕不来是什么样的个性他太清楚不过了,要是能让他抱拳认输,那么对手指定是一等一的高手。
我舅父是个懂得分寸的人,见吕不来陡然跳出去服软了,便赶忙收住手脚立定抱拳,跟着说:“受教,受教!八卦拳的厉害今儿总算是领教了,长见识了!”
看热闹的都莫名其妙,因都觉得不够尽兴还有人在大喊着继续打,却叫王武一声呵斥给制止了起哄。退了场,我舅父被吕不来拉到了座位上继续喝酒,两人相互敬了对方几杯酒又寒暄客套了一会,这一天的宴请就算是结束了。
这一次切磋之后,我和我舅父都受到了王武非常热情的对待,吕不来当然也和王武客气的态度一样客气着。又因王武觉着我舅父非一般人,推翻了先前只是给个参谋的打算,痛快又大方地给了个副堂主的头衔,还公开说副堂主和总教头一样重要,都是平起平坐的左右手。他这样一宣布不要紧,直接将原本还客客气气的吕不来给惹恼了,尽管其人表面上没有表现出半点不高兴的痕迹,暗中却已耿耿于怀怒火中烧了。不过其到底是个有些聪明的人,懂得隐藏表情,其所有的愤怒王武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倒是我舅父和我立马都感觉到了空气中那一丝丝微妙的变化。
王武为了表示对我舅父的重视,继续给出一些好处来,除了兑现了先前我开出的‘每月五十个大洋’的价码,还将主屋一间很大的的房间腾出来供我们居住,至于其他方面的待遇像是衣服鞋袜日常生活用品,那更是一应俱全的。
因一下子受到了很多的优待,我舅父恍惚又找到了当初任军阀参谋时候的感觉,那种被人优待的感觉大约他一辈子都是难以忘却的。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直率了,要不是在军中时无形中得罪了一些小人,他后来是不至于那么早就退出的。可当初是当初,今日是今日,一个是正规军的参谋,一个是草台班子的刀会副堂主,不可同日而语了。过去的一切就让其过去,放眼未来才是活着的意义,既然已经接手了人家的差事也领了人家的‘俸禄’了,那么就安心地做事拿出点伺候主子的态度和架势才对。
由于我舅父顺利地入主渡口堂,我也跟着沾了不少光,不但有了新的衣服鞋袜,就连地位也一下子抬升了不少,我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能有这样的待遇,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高兴归高兴,该警惕的我舅父自然也会嘱托我当心,因想到了前面吕不来的诡异之处,我舅父不得不再次吩咐我,要我日常生活中当心局面会陡然生变,毕竟世态动荡人心叵测。我认真又仔细地听着,不断地点头称是。
这一晚,不光我一个人高兴,陈土陈金两兄弟也很高兴,自打他们跟着我从六十里坡回来后,就一直都很高兴。因为我们,他们不但被留下做勇士,还和那些早先进来的人员一样受到了优待,想一想无家可归的日子,再看看现在他俩的衣食住行,他们怎么能不高兴呢。为了表示感激,他们在晚饭后前来祝贺。寒暄后我让他俩进去,进门后我主动给舅父作了介绍,说他俩都是之前跟着我出生入死的跟班,希望我舅父能接纳他俩日后继续跟着我们。
我舅父带眼一瞧就知道俩猫子不是练家子,加上天生羸弱,想着训练不出大器来竟好一会没吭声。我一看舅父并不满意我介绍的人,就有点急了,不断地跟他讲述有关他俩的本事。当然,关于他俩的本事,我压根没见过,不过是我根据他俩的基本情况推测出来的。后来,舅父大约是被我说动了,点头答应留下他俩在身边,敞开说只要他俩十足的忠心,是尽可以留在身边做个上传下达的副手的。他俩因为我舅父点头答应留他们在身边而感激涕零,都想跪下磕头致谢,不过我舅父示意他们不要过于客气,说今后大家都是自己人更不应该一见面都跟主子奴才似的跪拜,自己人大家都不需要搞皇城贵族那一套。
要说这人是收下了,可因为我舅父并不了解猫子兄弟的为人,所以闲聊的不过是些人生岁月家长里短,但凡涉及较深的话题一律避而不谈。我见舅父言辞闪烁,很快便领略其意思,以夜已深为借口打着哈欠道一声累了。猫子兄弟也绝非是傻子,看得出这其中的意思,以时间已过二更天为由起身告辞。说过了二更天,练武场就要关门了,他们都是住在练武场营房里的,要是关门了就没地方可呆了。他俩走后,我送出去,舅父冲着门口道了声‘好走’,便自顾着转身躺床上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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