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1 / 1)
一个月后。
医生,快来人啊!
爸爸再次被推进手术室,秋玥和浩然焦虑不安地搓着手在手术室外徘徊煎熬着,恍惚间秋玥似乎看到爸爸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安详地闭上了眼,她晃了晃脑袋,幻象瞬间破碎消散。她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门口那如恶魔巨瞳般旋转的灯光不禁打了个哆嗦,缓缓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祈祷父亲此次能够逢凶化吉。
经过医生们及时的奋力抢救,他们为这位父亲又争取了一些宝贵而又短暂的时间。浩然和秋玥都红着眼圈强忍着泪水安静地坐在床边。脸色苍白如纸嘴上戴着氧气罩的爸爸两手缓缓抬起,分别握上分立病床两侧的女儿和养子的手,吃力地把两个年轻人的手叠放在一起。
浩然下意识地紧紧攥住秋玥纤长的手指,秋玥没有反抗,只是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病床上爸爸。陆浩然轻轻转头看向对面的人儿,红肿的眼睛盈满了悲伤,苍白的脸上挂着清晰的泪痕,尤其看到对方那颤抖单薄的肩膀时忍不住一阵心痛。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陆浩然猛然转头看向爸爸,他满眼惊慌霍然起身准备去喊医生,手却被病床上的爸爸紧紧拉住。爸爸慈爱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大手轻轻拍了拍二人的手背,脸上浮现出了无牵挂的微笑,满足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流出,渐渐浸润眼角密布的鱼尾纹,随后悄然滑落在枕上消失不见。
秋玥看着弥留之际的爸爸,心里已是翻江倒海,眼中的泪水顿时像决堤的坝口一样倾泻而出。爸爸慈爱地微笑着,吃力地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想去擦掉女儿脸上的泪水,可伸到半空的手突然没了气力重重地摔落下来,此时心脏监测仪发出刺耳的似要穿透灵魂一般的嘀嘀声,父亲就这样安详地离开了。哥哥抬头看到检测仪上那条代表生命终结的直线时,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俯在床边嚎啕痛哭起来。
从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爸爸了。病房中充斥的悲伤随着亲人歇斯底里的痛哭飘出窗外,弥漫在医院的上空久久不散。
爸爸去世后,哥哥和秋玥一起把爸爸的骨灰送到上海,和秋玥出生时难产去世的母亲合葬在一起。再次回到北京后,哥哥萎靡不振,布满血丝的双眼又红又肿,乌青的眼圈甚是醒目,满脸青色胡渣,整个人憔悴得像一下子衰老了十岁。就这样一回北京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三夜不出门,期间秋玥隔着房门听到里面传出微弱的啜泣声,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等到第四天哥哥推开门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哥哥周身散发的那股成熟魅力。他的成熟散发着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芒,带着一种不需要再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脸上浮现出一种不理会喧闹的微笑,周身环绕着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那是只有父亲才有的一种能够看得很远却并不陡峭的高度。这是富家公子失去庇护后的一场急速蜕变,唯一不变的温柔全部给了秋玥。
半年后的一天,秋玥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从抽屉的最里层翻出一本牛皮封面的日记本。她小心翼翼地翻阅着这本纸张略微泛黄的日记,第一页写了爸爸要去北京打拼,对已经怀孕的妈妈万分歉意;第二页爸爸倾诉了对妈妈的无尽思念以及创业的艰辛;第三页的纸张像被水浸湿过一样褶皱,却什么都没有。但秋玥明白,这里记录了爸爸的热泪,妈妈去世时爸爸如泉涌般悲恸的热泪。
她继续往后翻,每一页都是自己从小到大不同阶段的各种照片;很快翻到最后了,最后一页是一些信息记录,秋玥好奇地凑近仔细看,那是关于陆浩然的一些详细信息,最下面是爸爸遒劲潦草的话:囡囡,爸爸为你培养了一个优秀的丈夫,他是你的守护天使……不像爸爸一样没用不能保护你的妈妈,以后你会平平安安地生活,爸爸爱你!
秋玥怔怔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双眸中涌出一串串泪珠,吧嗒吧嗒地滴在老旧的日记本上,反应过来的秋玥慌忙用衣袖的一角轻轻拭去。她终于明白爸爸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嫁给哥哥了,竟然是这个原因,竟然可以为自己这样做?!
爸!爸!……
秋玥放声大哭,她泪流满面口中不停地呼唤着自己的爸爸,自责、悔恨、感动……一齐涌上心头。她一直以为爸爸重男轻女,在她很小的时候爸爸便领养了孤儿哥哥,第一次看到爸爸一脸笑意地牵着一个如同瓷娃娃般漂亮的男孩走向她。爸爸笑呵呵地让她叫哥哥,小男孩热情地朝她伸出手,阳光的侧影打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如同天使宝宝一样可爱。
她下意识地瞥了爸爸一眼,看到爸爸正满眼疼爱地看着他,顿时恐慌、愤怒起来。失去母爱的她无比渴望得到父爱,可是竟然有人妄想抢走她的父爱!啪的一声,她伸出手狠狠打在对方白嫩的手上,红红的巴掌印瞬间浮起,天使宝宝仍然紧抿下唇默不作声,一脸的无辜与委屈。她愤恨地瞪了他一眼,一脸伤心地哭着跑开了。
从此,爸爸再没有带他见过她。慢慢长大后她知道爸爸领养孤儿哥哥一定是为了培养公司的接班人,没承想竟然是为了她!父爱如山。
可是,爸爸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哥哥很不公平呢?
秋玥觉得真相背后的成长太过刺痛,这种成长让她慢慢学会要照顾他人的情绪,学会在适当的时候做一些隐瞒。她不希望有一天知道一切的哥哥会因血淋淋的真相而怨恨他们,当他发现这个家庭给予的温暖和爱全部都是欺骗和利用时,他心中原本的善良和仁慈会不会被现实磨光?她隐瞒心有所属与哥哥订婚已经让她愧疚难安,如今再添新秘密让她觉得自己的良心遭到道德的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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